“啊?”安昕怔了一下,眨着无辜的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他的话,然而下一秒……“啊!”安昕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红着脸躲进被子里,“哥,你在想什么呢?”双拳娇嗔般地捶打着他,“我是问你想不想去厕所啦!”“啊?”这次,窘迫的人换成了他。“因为你的腿不方便啊,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去叫慕哥哥过来帮你嘛。”原来是这样啊,安逸拍拍自己的脑袋,没想到他的思想也这么邪恶啊,还好这是晚上,浓浓的黑夜可以掩饰掉他脸上的红晕。清晨,安昕被外面杂乱的叫卖声吵醒,在这张硬硬的床上,她竟然睡得十分香甜。安逸不知道什么已经起床离开,客厅外传来他的声音。安逸和介之川坐在客厅里,面前的木桌上凌乱地放着一堆面值不一的钱币,清晨的阳光散在上面,看起来格外刺眼。“我们……只有这些钱了么?”安逸微皱着眉头。“放心,如果我们节省一点的话,还可以维持几个月,到时候,我们想办法再赚一些……”“不用了。”安逸浅笑着看着介之川,“你留下一个月的生活费,其他的我拿去用几天。”“哥?”介之川疑惑地叫着他。
“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我来负责赚钱养家,你安心创作你的音乐吧。”“你要出去找工作?”介之川吃惊地提高分贝。“买股票,这样比较快。”安逸轻笑着温声解释。“可是……”“不用担心,这是我最拿手,也是最有把握的。”眼里露出一抹久违的自信,“不然我的身价是怎么来的?”“我以为那是因为你是安氏的继承人,所以持有很多股票。”“那些也是我用自己的钱收购的啊,我在国外的时候,处处被人追杀,根本不可能有稳定的工作,所以所有的收入都是来自股票。”“可是,这样不会被他们发现吗?”“放心,我还不至于笨到用自己的名字去建仓。”“那就好。”介之川随手拿过一些钱,将剩下的推到安逸面前,“这些你都拿去吧。”而安逸另外拿出一部分给他,“小昕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等她睡醒了,你带着她去买一些日常用品。”“她从小吃穿都是最好的,但我们这里的东西……”“小昕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没有大小姐脾气,她不会介意的。”说起安昕,他的脸上满是幸福与宠溺。破旧的木门并不能隔音,安昕在屋里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安逸的意思是会同意她长久地陪在他身边了是不是?他终于不再推开她了吗?
清晨,阳光照亮了这个古朴的小镇,袅袅的炊烟在低矮的民房上空飘荡着,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会有叫卖的人骑着车路过。介之川领着安昕在这样宁静的早晨走着。“陈伯,早上好!”介之川跟路边一个买早餐的老伯伯打招呼,脸上满是孩子般的笑容。“是小慕啊,起这么早?”老伯伯看到介之川身边的女孩儿时,脸上显得更加开心,“交女朋友啦?”“不是,她是我嫂子。”介之川笑着解释。“呵呵,原来是小凝的老婆啊。”老伯伯笑着捋捋花白的胡须。“陈伯伯好。”安昕立刻上前打招呼。“好乖巧的孩子,哈哈……”老伯伯一边点头,一边称赞。当走到无人的地方时,安昕收起脸上的笑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喂,你干嘛跟每个人说我是你嫂子?”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急着跟她撇清关系。“难道你不是吗?”介之川反问得理所当然,“你不想做我大嫂?还是说……你其实喜欢的人是我?”语气里夹带着玩笑的意味。
“少自恋了!”安昕白他一眼,“只是你这样说我会害羞……”“哈哈……”安昕的话还未说完,介之川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你……”安昕怒瞪着他。见她是真的生气了,介之川立刻收回笑容,一本正经地与她并肩走着,“你没来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借着帮忙的名义来占我们哥哥的便宜。”“啊?”怎么安逸走到哪里都这么不让人放心呢?“还有一大堆无所事事的大婶们来给他相亲,”介之川夸张地说着,“只是每次他都跟别人说他已经有老婆了,现在让他们见见你,以后就不会来骚扰他了。”小小的幸福将内心填的满满的,安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不漂亮?”“这里的人没有大城市里的庸俗。”介之川浅浅的解释。“哦。”安昕甜笑着仰起脸看着介之川,“我喜欢这里。”“喜欢就好。”介之川悠闲地将手斜插进衣服的口袋里,“现在我带你去买一些日常用品还有换洗的衣服。”“慕哥哥,”安昕有些担忧,“我们把哥一个人留在家里真的没问题吗?”“放心,虽然他的腿依然不能走路,但是基本生活完全可以自理。”
如果整天守在他身边,事事都要照顾他,那样他心里会更加难过吧。不要让他觉得自己处处拖累别人,他心里会好过一点,如果他肯让别人照顾的话,刚来这里的那些天,他也不会什么事都努力地学着自己去做。傍晚的时候,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提着一个一个如同药箱一般大小的木盒子来到了家里,正在洗碗的介之川看到后,立刻殷勤地前去迎接。“李医生,您里面请。”介之川接过他手中的小箱子,将他请进了屋内。
安昕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当这位医生坐在安逸的身边,打开那个小盒子的时候,安昕才完全明白,原来他是中医,今天是特意来为安逸做针灸治疗的。介之川解释说,以前他声带不舒服的时候,安逸带他去做针灸,他觉得挺有效的,于是,就在附近的镇子里专门为他请了一个中医,每隔几天,这位医生便来家里为安逸治疗。看着一根根细小的针扎进安逸的腿上,安昕不由得心疼起来,已经做了这么多次了,医生每次来都说有所好转,但安逸的腿依旧没有任何知觉。做完针灸,送走医生后,介之川竟然提出要带安昕出去四处转转。这么晚了不是应该陪安逸待在家里的吗?他们已经出去一整天了,除了吃饭的时间,他们几乎都在外面闲逛,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看着介之川一副认真的表情,安昕只要遵从。
转眼间,安昕已经来这里很多天了,而这些天,除了吃饭的时间,每天早上介之川洗完所有的衣服,打扫好家里的卫生后,就以各种名义拉着安昕出去,一直到吃饭时间才回来,即便是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来。今天同样如此。冗长的夜市格外的热闹,安昕被各种没见过的东西深深的吸引,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与介之川走丢了。安昕挤出夜市,街上的人群涌动且拥挤,然而茫茫人海中,安昕一眼就看到了他所在的位置,尽管他的衣着与周围人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他周身淡静的气质却明显有别与他人。那是一家卖乐器的小店,店内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吉他,介之川静静地看着,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依恋,仿佛在欣赏自己最珍爱的宝贝一般。安昕眨眨眼,悄悄走到他身后。“喂!”一只手突然摁住他的肩膀跳起来,在他耳边大声喊叫着。介之川明显受惊,连忙转身后退几步,皱着眉头瞪着一旁笑得得意且没心没肺的安昕。“笑够了没有!”介之川实在不理解她这种低级趣味,没好气地径自向前走。“我们要去哪里?”安昕偷偷看了一眼那家乐器店后,紧跟在他身后。
“……嗯……”介之川略微思考后,转身对他灿烂一笑,“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穿过密密的人群,拐过几条胡同,另一条更加热闹的街区出现在眼前。虽然有些脏乱,但四周的香味却异常诱人。昏暗的灯光下,各个小摊上冒着热气,迎接着来往的人群。安昕吞了吞口水,转头看着介之川,脸上带着讨好般的笑容,“慕哥哥,是不是我想吃什么都可以?”介之川点点头,还没来的表达自己的意见,安昕便欢快地奔了过去。在一个个用木架子支起的小摊上,安昕忙着挑选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她喜欢这样的小吃,只是她所生活的地方很难找到这样的美味,一道道被包装得太过精致的菜肴总让安昕觉得缺少点什么,所以比起那些,安昕更喜欢这样淳朴自然的味道。吃完最后一串烧烤,安昕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胃里已经被填得满满的了,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深夜的空气有些过于清冷,安昕瑟缩了一下脖颈,向前跑了几步,赶上走在前面的介之川,蹦跳着跟上她的步伐。介之川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袋,里面是给安逸带回去的宵夜。
看着身边快乐的安昕,介之川完全明白了安逸为什么爱她爱得那么无可救药,她没有一般豪门千金惯有的矫揉造作,她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单纯且特别容易满足,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她在硬邦邦的床上依旧睡得很香,劣质的衣服她也从不计较,即使一些脏乱的地摊小吃,她一样吃得很开心。他们居住的环境很简陋,而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心甘情愿地待在安逸身边,不管受了多少伤,依然全心全意地爱着安逸。这样的女孩儿,真的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她,否则只会玷污她的纯净与清新,她就像是一个坠入凡间的天使,带着希望与善良,照亮身边所有的黑暗。“慕哥哥,我们要回去了吗?”安昕拉起介之川的手,看了一眼他手腕里的表,“为什么这些天,我们每天都要早早的出来,又这么晚才回去呢?”“跟我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介之川直接拉着她向前跑,穿过一排排低矮的民房,在一段断墙边停了下来。安昕弯着腰不停地喘息,刚要问这是哪里,却被介之川示意不要出声,四周的寂静以及介之川小心翼翼的动作让安昕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做小偷。
介之川沿着一旁堆积的乱石爬上断墙,然后又用力将安昕拉了上来,借着断墙的高度,正好可以看到这家的后窗。透过后窗的玻璃看向屋内,因为离得有些远,看的不是很清晰,然而却依旧可以分辨出屋内的人是安逸。拐杖丢在一边,扶着桌子勉强站起来,身体慢慢将重心移向双腿,保持平衡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前走,然而刚挪动一步,全身的平衡便被打乱,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有任何的迟疑,双臂再次扶着桌子撑起全身。然后再次摔倒,又艰难地站起,一次次这样重复着,额头上的汗打湿了额前的刘海,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绝望,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摔倒与站起。原来介之川早就知道会有这么残忍的练习,所以故意躲出去,给安逸空间,让他不必有顾虑,不必刻意伪装自己。难怪介之川每天回来的时候,都要在门口大声地喊他,这么做是让安逸有足够的时间来掩饰,而不用手忙脚乱。
安昕远远的看着安逸,隔着一层玻璃却如同将他们分别到两个世界里,她永远触碰不到那个忧郁,脆弱的灵魂,展现在她面前的,永远是如阳光般灿烂,如春风般温和的安逸。安昕忍住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跳下墙头。“很酸对不对?”介之川茫然地笑笑,陪着安昕漫无目的的在漆黑的街头游荡,“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就必须适应他的逞强。”“可是我想陪着他。”不仅是分享他的快乐,还想要分担他的苦痛。“你现在不是已经在他身边了吗?”“但是……”“别再逼他了,给他留最后一点自尊吧。”介之川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愿意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的话,就不会从医院里逃出来了。”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以制止她的脚步,“别拆穿他的逞强,别让他觉得自卑,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去习惯他,而不是试着去改变他。”“但是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懂他的世界,融入他的世界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挤掉他的世界,占有他的世界呢?”“……”他的话太过深奥,安昕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介之川深吸一口气,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示意安昕坐另一边。
“记得以前我问过他为什么总是力求完美,”眼睛茫然地望向夜空,“他说是为了能配得上你。”声音很轻,很静,带着一些鼻音。“他说小时候,他害怕如果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强大,你会不理他,为了能让你依赖他,无论什么事,他都努力做到最好,所以时间长了,就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心理。”介之川淡笑着回过神,“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当年会离开你去接受安氏的培训,一去就是十年的原因,因为不做到最好,他就没脸回来见你。”“可我不需要他有多完美。”眼泪不受控制地纷纷下落,“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优秀。”“其实他也是一个需要安全感的人,他担心自己的缺点会让他失去他不想失去的,所以才想要拼命的弥补,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当年被自己亲生父母抛弃的伤,他依然无法释怀。”安昕默默地看着远方的黑暗,任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是的,不管表面怎样的阳光,安逸的内心始终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工作的时候,他总是倾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做到最好,心里才会踏实,他总是努力地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同,哪怕总是受伤,也会真心去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