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子舟点点头，说：“名字挺好的，清爽。”这话让季海滨觉得自己在还子舟眼里像洗净的蔬菜。
再上课的时候季海滨忍不住传了张纸条给张馨若，问她早上自己在门外碰见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并且嘱咐她不要把名字写成狂草的字体。张馨若很迅速地在纸条上做了答复，告诉季海滨那女生叫吕思溢。
季海滨觉得这个名字蛮好听的，和“萧晓”一样，于是沉浸在了对萧晓和对瑞士的无限遐想当中。张馨若又扔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上次期末考试她是我们班的第一名。
季海滨想起早上吕思溢破门而入的情景，顿时心生不快，觉得在大城市里一个人的成绩和品行完全成反比。于是在纸条上写：考一次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太狂妄了，不尊重人。写完后回扔给张馨若。
张馨若也没什么顾忌，写了很长一段话。季海滨打开一看，这次文字较多：不仅仅是上次第一，上上次也是，上上上次也是，上上上上次也是。十个“上”字像部队里的士兵练习站军姿一样。季海滨想怪不得那么盛气凌人，原来整整一个学期连续四次都是全班第一，那不跟二战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一样。
季海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作乐，脸如同南美安第斯山脉般起伏不定，掩饰不住地心的运动。张馨若用胳膊肘捅季海滨，说：“你一个人乐和什么呢，都快一上午了，听课听到会心之处了吗。”季海滨难以言表刚才的复杂心理，只得摇摇头。
距离中午放学还有半个小时，还子舟从另一边搭讪，把头埋在课桌下，说：“中午还是按老规矩上天台聚餐吗？”
张馨若说：“当然啦，还是老规矩，你负责去把外卖带上天台，我先预定一份铁板牛柳盖浇，记住菜跟饭分两只盒子装。”
还子舟说：“又他妈牛柳，你高二都吃了一个学期了，你上辈子属草的吗，这辈子来找牛要债。”
张馨若伸出食指隔着空气戳还子舟，还子舟嬉皮笑脸的摆造型。季海滨夹在中间听他们说话，中途无数次想打断。
还子舟撕下一张便签，依次写下各人的食谱，张馨若补充说：“别忘了班长的，她说随便帮她带一份蔬菜盖浇饭就行。”
还子舟说：“领导的怎么可能忘记呢。”又转过来问季海滨：“你中午吃什么？”
季海滨六神无主，说：“和你一样吧。”
最后一节课还没结束，还子舟就从后门开溜，临走之前叮嘱大家要积极举手发言，别等老师随机定名，不然点到他就玩完了。
季海滨告戒说：“你下课去好了，去那么早干嘛。”
还子舟说：“给你们带饭你还叽里呱啦的，告诉你，必须提前一刻钟去，等到下课再去那就是高峰时段，光排队就得又排一节课，还吃个屁啊。”说完后看了一眼正在黑板上写方程式的老师，确保稳妥后闪之夭夭。
季海滨对于他们的规矩还不甚了解，问张馨若道：“今天开学刚第一天，你们相互间就那么熟了，之前是一个班的吗？”
张馨若说：“这班里的不少人初中开始就是一个班的了。”
季海滨说：“那你和还子舟很要好吗，还有班长。”
张馨若说：“还子舟跟了我很长时间了，从初中开始一直伴随到高中，等到明年高中毕业就整整六个年头了，刚好从豆蔻年华到花季雨季。”
季海滨问：“那他有什么特点没有？”
张馨若说：“有啊，哭穷，还子舟从小以哭穷闻名，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哭穷的一般步骤是，首先以爷爷奶奶是贫下中农作开头，接着用爸爸下岗作承接，最后在加上妈妈身体不好来升华全文，这样就使得他的哭穷言辞唯美而不做作，动人而不娇柔，贴切而不失真。”
季海滨说：“真的假的啊，他不像家庭困难的学生。”
张馨若说：“当然是假的啦，他要是真的生长在如此不幸的一个家庭里，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敢于追求。”
季海滨被吊足了瘾，问：“他都追求什么了？”
张馨若说：“追求女孩子啊。”
季海滨舒了一口气，说：“哦，这很平常啊，你要是告诉我他追求男孩子那才带劲呢。”
张馨若说：“更不容易的是，此公敢于不断尝试，很具有进取精神，曾连续尝试了十二个女孩，均以失败告终，事后还这样表态，说历史是惨痛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灰暗的，人生是无望的。”
季海滨说：“怎么这样呢，还子舟论长相不丑，论身高不矮，论脑筋不蠢，论人品不低，为什么得不到女孩的芳心呢。”
张馨若说：“要怪就怪他自己以前成绩太好。”
季海滨抖擞了一下，说：“这世上有怪成绩好的吗，再说，还子舟成绩好过吗。”
张馨若像夸奖自己亲生儿子一般，伸长了脖子说：“还子舟初中的时候成绩是很好的，考过全校第一，但也只有过一次，那也不容易啊，我们那时候都异常的单纯，像一棵棵莲花似的，凡评价一个男孩或女孩，都先说某某某成绩如何如何的好，一般不谈长相的，于是还子舟就很吃香。”
季海滨连声赞同，说：“对对对，我们那也这样，谁考了第一就成班花了。”
张馨若点头，说：“可不是吗，这就助长了他的骄傲气焰。”
季海滨悻悻的说：“考了全校第一怎么说也有资本骄傲一下了。”又问张馨若：“就因为考了第一变骄傲了所以大失民心吗，还是他看不上别的女孩子啊。”
还子舟仿佛一下子又变成了张馨若的继子，说：“三年初中过得很快，然后就到了现在的高中，这可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再也没有那么多的人盯着你的成绩看来看去的，人的‘综和素质’被给予了很高的要求，很明显，还子舟还没有做到紧跟形势，与时俱进，仍然不知好歹地停留在三个月暑假之前的美好光阴中，沉溺不能自拔。”
说到这的时候张馨若停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朝季海滨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再靠近点，说：“好在这时外因及时产生作用，被还子舟暗恋的一个女孩终于开了口，她对还子舟这样说，还子舟，你是一个好男孩，有许多的女孩子可以选择，我不适合你，对不起，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