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分居多年的父母终于办妥离婚手续,常年在外的爸爸,似乎真与我们断绝了往来。那年生日,我意外地收到一个来自广州的生日蛋糕,除了“生日快乐”之外,卡片上没有更多的祝福,也没有落款人的姓名。几经查探后,我才确定寄蛋糕的人是我的父亲,震惊之余我不免心酸,过了27个生日,直到我28岁生辰,才首次收到爸爸的祝福。我把“蛋糕事件”当成谈资,与亲近的人分享,并狭隘地为爸爸的行为下判断:“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总要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非要等到没机会为女儿庆生,才知道对女儿说‘生日快乐’的机会,其实并不多。”出于尊重,我发短信谢谢父亲的蛋糕,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回复,我想当然地以为:爸爸的已达到“赎罪”目的,我对他的殷勤满不在乎,因此不再勉强与他联络。
今年五月弟媳与弟弟协议离婚后,彻底搬离出我们的视线,从此我不再是她的姐姐。也是在生日那一天,突然收到前弟媳的短信,简洁地祝福我“生日快乐,永远年轻!”我苦笑着对弟弟说:“你和她从恋爱到结婚的7年中,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的生日,今年是她第一次记得我的生日,可惜她已经不能来分享我的生日蛋糕了。”出于礼貌,我客套地向前弟媳道谢,她没有回应我的感激。我想当然地以为:前弟媳忘不掉的是她经营了7年的爱情,而我的生日,不过是给她的悼念提供一个充分的借口。我对前弟媳的“记得”不以为然,尽管此后常在网络上碰面,曾是一家人的我们却形同陌路。
与成长相比,生活的脚步总是走得特别快,而我就是那只贪嘴的猴子,不断地邂逅不断地告别,最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身边可以交心的人总也不多。六月,因为一件小事,我与相识9的死党断交。我清空了他写给我的所有信件,删除掉他的电话号码、QQ和MSN等一切联系方式。出乎我意料的是,一周后,他主动打来电话,仍未气消的我赌气挂断手机,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下午,快递公司送来一个包裹,精美的包装盒中,静躺着一条精致的水晶项链。我们还未交恶以前,我曾指着杂志上的图片说:“这条项链很漂亮,我喜欢。”望着眼前一式一样的项链,我不屑一顾地想:“想用一条项链挽回带给我的伤害,他休想!”我将项链退还给死党,并强调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永远。”我的决绝鲁莽彻底粉碎了9年的情谊,想到他收回包裹时的难过,我心中闪过一丝快意,我悻悻地想:“现在才想拘留我,晚了!”
爸爸,前弟媳或死党,曾经与我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从熟悉到陌路,我没有丝毫惋惜,我总在盘算自己的付出,并认为他们对我的想念,祝福、惦记和牵挂,是理所当然的回报。八月,因为经济状况出现了小问题,我急需一笔钱偿还贷款。寻遍所有可以借钱的亲朋后,还差1万5千块的差额。无助的时候,我想到了爸爸,他离婚后曾对我和弟弟说:“不管我在哪里,我永远是你们的爸爸,有困难一定要来找我。”如果向爸爸开口,他一定会不惜代价地为我筹钱,甚至是抵押他做生意用的货车。我还想到了久未联系的前弟媳,她迁出家门那天对我说过:“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姐,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如果我向她借钱,她一定会为我卖股票套现,就像她曾为了送我一套英国产的护肤品,而吃一周方便面那般执着。还有那个不知疲倦的死党,他曾为博我一笑花掉半月的工资订购一只限量版手表,假如此刻他在,他一定二话不说直奔银行取钱给我。直到此时,我才知道,自己错过的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父亲,不是一个任性懒散的弟媳,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朋友,而是三个真心爱我的人。然而在他们积极地取悦我,而我对他们的修好进行“冷处理”以后,我如何有颜面向他们开口求助?
和他们相比,我才是那个不幸之人。纵然我们失去关联,他们心中有爱,所以于他们而言,我从未远离。而冷漠让我真正地失去了他们。一个寻常的蛋糕,一句寻常的祝福,一条寻常的项链,并非为了求得体谅或一句敷衍的“谢谢”,而是像水鸟爸爸孵化、雌性蚊子捕食一般,由衷且随心地传达关爱。我似乎总在谴责旁人不懂得珍惜,总在强调自己得到的太少,其实是冷漠和麻木让我丧失体会爱的能力。
谁说非要等到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只要坚持所爱,即使不得已与亲爱的人分开甚至错过,因为心中充盈着爱与惦念,他们就从不曾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