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儿扁了嘴巴，肥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凌景渊苍白的脸颊，低低道，“爹爹……你不要生娘的气，娘的心里只有爹爹……爹爹……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空儿，好不好……爹爹……爹爹……”
诺诺的声音最后化成了泣不成声的咽唔，江玉瑶微微一滞，神色复杂望着空儿，冷漠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小鬼，你挡在这里，我怎么给陛下疗伤？快走开！”
空儿一怔，张开双臂挡在凌景渊面前，还挂着眼泪的脸庞却是不一样的倔强，“不许你带走爹爹！这是空儿的爹爹！这是空儿的爹爹！”
江玉瑶怒得皱起眉头，挥起手掌，“还不快滚开！”手掌却被一只苍劲的手狠狠握住，低沉的声音强忍着痛，却是带着深深的怒意和杀气，“江玉瑶，你好大的胆子，朕的皇子你都敢动！”
江玉瑶一震，吓得瑟瑟发抖，“陛……陛下……您受了重伤，此刻若是不医……”
凌景渊低低喘着气，冷冷瞥了江玉瑶一眼，转眸望着空儿，虚弱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愉悦和悲戚，“空儿……爹不走了……爹就陪你和娘回家去，好不好……”
江玉瑶和莫青衣俱是一怔，莫青衣急道，“陛下，您正值风华，怎么可以随一个女子到民间去呢！”
凌景渊恍若未觉，只笑望着空儿，低哑的语气带上几分乞求，“空儿……好不好……”
空儿怔怔望着凌景渊，好半响，忽然哇的哭出声，一把抱住凌景渊的脖子，哭声中还含糊说着什么，凌景渊微微一滞，仿佛强忍着伤口的痛，旋即抬眸望着我，苍白的唇角轻轻挽起，勾勒出几分愉悦和得意，沉声哑然道，“苏问卿……你……再也逃不掉了……”
我强忍下眼泪，怒道，“你别以为用空儿可以要挟我，我才不会要一个病秧子来照顾我们娘俩……”
江玉瑶和莫青衣齐齐怒视着我，凌景渊却是轻轻一笑，哑声道，“好……问儿……我们回家去养伤……我们……回家去……”
声音愈发轻微起来，仿佛是睡梦的呓语，渐渐得，再听不到……
我紧紧抱住凌景渊，唇角的微笑被泪水打湿，“好，凌景渊，我们回家去，我们回家去……”
忆卿四年，忆帝于诞辰之宴遇刺驾崩，太子凌世祈继位，改国号，天祈一年。
三年之后。
暮色苍茫，倦鸟归林，桃花树下，袅袅的催烟缓缓萦绕，堙没在沉霭的丛山之中。
“娘！空儿肚子饿了！”小小的人影跑进屋来，双手就往我身上蹭。
我哭笑不得，转身望着空儿，“这么脏的小手还往娘身上蹭，小坏蛋，肚子饿了还不快去洗手？”
小小的俊颜展开一抹调皮的笑意，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回来，望着我扁嘴道，“娘，今天是空儿的生辰，爹爹都睡了那么久了，会不会……”
我微微一怔，心底抽痛着，却是抿嘴笑起来，“爹爹看到我们空儿那么乖，一定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空儿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空儿去采些花回来，娘做花酒好不好？等爹爹醒了，空儿要和爹爹一起喝酒。”
我柔声一笑，点点头，空儿这才兴致勃勃地跑开，望着那张越来越俊朗、洒逸的小脸，心底却没由来地钝钝一沉，我自嘲地一笑，摇摇头，转身去盛锅里的汤。
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我头也不回，笑道，“小祖宗，又有什么事啊？”
却没有回答，指尖却伸进汤里，我一怔，正要回头训斥空儿，一个声音却飘然响起，“问儿，盐放太多了……”
声音低哑，虚弱中带着隐隐的笑意，戏谑却温柔。
手中的碗砰然落地，碎裂成片，有清泪缓缓落下，轻轻溅落于汤水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