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此刻正是满腹的苦涩,他因为犯事远逃他乡,本来就有家不敢回,此刻这人的意思竟然还要把他留在彭城一辈子,这般一来,恐怕在有生之年,真的无法在老人身边尽孝!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老人迁到此地,可那位固守在家中的老母亲绝不会同意迁出故土,否则他早就把人带到襄阳安居,又何必等到今日!
“某意图刺杀丞相,论罪当诛,奈丞相大度不予计较,庶原为座下小吏,只求让老母后些年安然度过!”徐庶选择了妥协,他自觉这些年在外流浪,已经亏欠老母太多,也清楚张仲季为什么要留下他们,这么做决定,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他只求一年之中能有一两次机会光明正大的回家看看就满足了!
“老人家辛辛苦苦几十年,自然需要安度晚年,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会尽量安置妥当。”张仲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下来,可怜这么一个汉子,刚才还是一副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的模样,但一提到老母亲,立马就得屈身相随,百善孝为先,果真如是!
“家母必然不肯迁来徐州,容我去一封书信,道明此时的归宿,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心!”徐庶不知道他口中的妥善安置算是怎么回事,不得不抱拳请求。
“非是我有意为难,只是颍川位于许昌左近,那曹操与我可是生死仇敌,要是他知道你在我这里为官的消息,必然会为难老夫人,或者更有性命之忧。”张仲季也是为难,虽然明知道这徐庶不是诚心留下,但总不能把人家的老母给坑了。
“还请丞相明示!”徐庶有些黯然,他这才想到彭城与许昌之间的恩怨,要是就这么留在彭城,只要被许昌的探子探知,以曹操凶残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身在颍川的家人,但如今眼前之人已经强自令他留下,两相矛盾之下,当真是让人愁肠百断!
张仲季也是半响无语,想了又想,却终于还是放弃了,就这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声:“我这也没什么明示,你要不想留就自己走吧,回家看看你老娘去,不过你在家乡惹上的麻烦我可没法帮你解决,你自己当心就是。”
徐庶一时间瞠目结舌,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你的才能我心里明白,说为国士也不为过,但是你那老母亲勤勤恳恳为人,也素来为我所敬重,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我放你走,你或者可以投往许昌,以你才能必然能得到曹操的赏识,到时候处理好家里的事情,陪着你老娘的同时,顺便也娶妻生子。”张仲季说此话的时候颇多感慨,在这个年代,值得尊敬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不只是那几位青春年少的,甚至还有如同太史老夫人以及徐母这样,用举止甚至用生命来教育儿子什么是忠君为国,什么是知恩图报,什么又是好男儿该作之事!
张仲季觉得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值得自己这么大方一回。
徐庶就这么立在原地一言不发,他看着张仲季一步一步走远。
风吹雪落三分雨,路面开始变得湿滑起来。
“让我来。”陈到走一步上前,伸手把黄家丫头接过来放在自己肩上,他也不问张仲季为什么要把那人放走,只是不知怎么的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一句话:“陈叔至,以后要是遇到谁,不管是谁,只要对丞相露出半丝杀意,你可以当场将其击杀,若有令则,全部算在我甄洛身上!”
也许这句话是对的,就在刚才,他差点让自己保护的人出了差错。
“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个可是个宝贝,你可得小心了,要是脚下打滑把人摔着,我扣你三个月薪水!”张仲季把人交给他之后,走了两步,回头就见这木头似乎在沉思,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人可是属于那种单细胞的人才,可这会怎么像是在思考人生?
“我刚才应该提前出手,洛军师说的没错,要是我察觉到他的意图之时,不等他开口就先一步出手,丞相也不会为人威胁,甚至还差点为人所伤。”陈到低着头,刚才徐庶出现的时候,他要是直接出手擒下,也不至于让张仲季被这小娘威胁。
张仲季立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却只是看着他笑了笑,“这事你就别多想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哦错了,应该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像我这种人没那么容易死,再者说,洛大人不也只是一时气愤,才说出这样的话语么?其实只针对那孙策与周瑜,和其他人无关,你还是觉得什么是对的,就怎么行事为好。”
陈到听在心里,稍稍点头,只是眼神似乎有些不对。
“我说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人回来,却原来是在半道上劫持良家女子!”
一道声音让张仲季脚步一顿,待回头就见甄洛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路边,这时候正从车里露出脑袋,颇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哈哈,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劫持良家少女。”张仲季没想到这会还能遇到她,不由的有些奇怪,也正好问一声:“那二人怎么样了,事情搞定了没有?”
“没事了,我相信过几日他们会乖乖的去国学参加策问。”甄洛一边回话一边看着陈到肩上背着的小娘,“她这是从哪里来的,你可别告诉我是在路上捡的!”
“还真是从路上捡的。”张仲季一摊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问道:“你是从那条道上回来的,我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你?”
甄洛也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她刚才可是沿着唯一的一条大路一路回到城门处,却根本没有看到先一步出发的张仲季,此事必然有些蹊跷,“你是不是没有走大路?”
“叔至,我们应该走的是大路吧?”张仲季回头问了陈到一声,这会到弄得他自己有些糊涂了,虽然记得好像走的大路,但又不是很肯定。
“是!”陈到很肯定的告诉他。
“那你没有注意到我的马车从道路中央通过?”甄洛知道陈到一般不会说谎,虽然之前有些间隙,但还是选择了问他。
陈到依旧摇头,刚才要是有马车通过,他一定会知道的。
“我说你们这是遇到什么事了,竟然联合起来欺骗与我?”甄洛从马车里出来,再看一眼陈到肩上的小娘,总觉得其中有古怪,连问一声:“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雪越下越大了,你还是上去待着,我们一路走一路说。”张仲季抖抖身上的落雪,示意她还是乖乖的待在马车里面。
“我可没那么娇贵,不如和丞相一起走一段。”
“那随你,把帽子戴上吧。”张仲季顺手把她背后的袍子帽弄到头顶,“我刚才遇到刺杀了,这小姑娘加上那徐元直,两个人把我拦住,想让我把人放了。”
甄洛听说遇到刺杀心里一震,又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眼见行走自如,应该没什么事,连忙追问一声:“那徐元直呢,可是跑了?”
“你怎么就不问我有没有受伤呢?”
“一个小姑娘一个文弱书生能把你怎么样?”甄洛并不领情的样子,虽然小有些担心,但这人身手还算矫健,除非遇到管亥甚至太史慈这样的人物,否则逃命还是可以的。
“你可别小看了他们,那徐元直自幼习武,身手矫健得很,而且其实我还忘了告诉你,他的才干堪比诸葛孔明,只不过有些时运不济。”
“别尽说些没用的,你是不是又一时心软把人放走了?”甄洛直接点到了要害之处,她可是知道那徐庶是哪里人,身手如何也大致了解,就算暗中出手也不一定是后面那个野蛮人的对手,更何况他们是为了救人而来,必定缩手缩脚。
“我真服你了!”张仲季挠头,她这心思也太细了!
“你既然都把人放了,还把这个小姑娘带回来做什么?”
“没办法,这下着雪的,总不能就丢在路上不管了。”张仲季把连弩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个,这可是从她手里抢过来的?”
甄洛把连弩拿在手中,她对于军中的物事甚为熟悉,连弩也是常见之物,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细的东西,尤其是这种似乎还能同时发射十支短箭的弓弩!
“你可知道这是谁做出来的?”甄洛深知连弩的用处,她觉得该把制作这种连弩的高人寻来彭城,这样的东西要是能够大批量制作,到时候装备起来必然无可匹敌。
“我想应该是这小姑娘自己做出来的。”张仲季随手往后指了指。
“她?”甄洛显然有些不信。
“应该没错,你仔细看看连弩的模样。”张仲季指着这把连弩的小巧之处,从整体弧度和女性化的扳机来看,肯定不是男人做出来的。
甄洛仔细观察之后,点头表示同意,突然小声问道:“你可能记得她是谁?”
“记得,诸葛亮的老婆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