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答应下来,孙策与周瑜互视一眼,难免心中略有喜色,他们自然不差这么些粮食,北方混乱十年,富庶之家多往南地搬迁,因而如扬州、荆州等地开始繁华起来,待战乱祸及到徐州,甚至寿春与襄阳也起了纷争,这些家族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再次迁移,杰出者如张昭、鲁肃等都把家族迁到了江东,而孙策下半年横扫江东之时,顺势夷灭大小世家无数,所得钱粮也是堆积如山,这一处置却正是在彭城偷师而成,抢可比养实用多了。
“此外行军往北也须借道宝地,还望丞相早些安排,以免耽误了时候。”周瑜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竟然在计较着假途灭虢的事情!所谓假途灭虢却是发生在春秋时候的时候,当时强大的晋国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国,在灭虢后的回师途中,把虞国也灭了,他周公瑾现在想的不是长安的郭汜而是彭城的张仲季,这般想法一起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那七窍玲珑的心肝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暗自低头计较着可行之处。
“此事我自会先行告知,到时候你们直接过去就是。”张仲季略显殷切的答应下来,他此时想的却与周瑜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在计较着来日击杀了郭汜,众诸侯各自归途的时候,是不是要把江东子弟给堵在北地!这般行事虽然有些龌蹉,不过便宜却是很足,只要孙策不在,那孙权还是个小不点,由淮南直接杀入吴郡,夺得江东自然是手到擒来。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不过有些尴尬的是,为什么不趁二人落单的现在寻个由头把人留下,却反而要等到后来?要是这时候就这么做了,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张仲季眯着眼睛想着可能性,他以前是没有这种心思的,孙策也属于他比较崇拜的一类人,不过自见孙策遇到了周瑜,他的心不由自主的阴暗起来,大致可以归为最见不得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不如直接以天子的名义征召这二人,将他们兄弟生生留在彭城得了!
不过孙策勇力太盛,而周瑜腰上一直别着长剑想来也不是吃素的,腿脚长在他们自己身上,真不是说留下就能留下的,那就只剩围杀或者囚禁两条路了。
为什么不这样做?
张仲季也在问着自己,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北海的刘皇叔,以及沛国的吕温侯,这两处都是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一直都寻着借口保留下来,围杀或者囚禁,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十分挠头的话题,而这样的事他或许永远都做不来。
周瑜敏感的觉察到他有些心思异样,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却下意识的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连忙给了孙策一个眼色,二人暂且告罪离开。
张仲季自回了相府,糜子贞、甄洛和吕玲绮三人正嬉闹在一处,大概许久不见,连糜子贞都少有的笑意盈然,见他回来,略有些羞赧的把搭在小姑娘胸脯上的手收回。
“各郡大小官吏都已经到齐,只等你回来处置。”
因为回来的早,这事还是摊上他了,择日不如撞日,张仲季想着这事总是逃不过的,“那就今天下午吧,早些办完,好让他们早些时候回去。”
“行,那我这就安排下去。”
“直接让人都来这里。”张仲季追加了一句,他是想把刘协与地方官吏隔开,也是顾忌礼仪太多,天子要是也参加了,三呼九拜的显得麻烦。
“正当如此!”甄洛对他这个提议很是赞成,那些远道而来的大臣也就罢了,都是一些对汉室死心塌地的人物,而地方上的官吏却不一定了,只让他们知道有丞相就足够。
“对了,那个相亲会办过了没有?”张仲季突然想起这个,说实话,相对于会见一群唯唯诺诺的下属,他对这个还是比较感兴趣。
甄洛点头,都是由上官安排,非常之时自然一切从简,也没有什么诗情画意,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组建了成千上万个家庭。
“你们怎么不等我回来就把这事办了?”小姑娘显得有些咬牙切齿,对于这个,她同样好奇,也幸好是提前给办了,要不然这小姑奶奶参上一脚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要想办,不如先把我们的事给办了?”张仲季在一旁忍不住取笑一声。
“办就办了,不就是睡在一起么,哼哼!”
她这么一副女老大的模样倒把张仲季给镇住了,这事还真不是睡在一起那么简单!不过显然对于这个略懂一些的小娘来说,和张仲季睡在一起和自己的娘亲睡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甄洛只在一旁看笑话,按说这小姑奶奶这般年岁了,应该懂一些私事,不过也混沌的可爱,这到时候万一再弄出更小的姑奶奶出来,那日子可就好过了!
“姐姐你笑什么?”小姑娘看她笑得那么不可捉摸,自然也知道自己被取笑了,“你到时候还不是要和这人睡在一起!”
躺着中枪了!
甄洛没到到笑一笑也能收到这样的回话,顿时不敢再和这两人一起待下去了,借口去安排一些事情,继糜子贞之后也赶紧离开此地。
“哼哼,让你们笑我!”小姑娘偷笑的很愉快,她显然是有意的,虽然对夫妻之事似懂非懂,可临走前一夜,她娘亲可是拉着她硬生生讲了一晚上,哪怕她什么都没记到心里去,可到底还是有些印象的,“还有你也不是个好人!”
张仲季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不是好人了?”
“就不是!”小姑娘直接强词夺理。
张仲季知道和她说不清楚,干脆笑笑了事。
他们在这般玩闹的时候,六郡官吏已经齐聚一堂,相较往年,这一次多了九江一郡,官吏也多了一些,相府的大堂稍有些小了,勉强才能让这好一百来号人聚在一起。
“参见丞相!”一众大小官吏一起喊来却别有一股韵味。
“诸位不必多礼,请起!”张仲季回礼,直接说道:“今年算是最后一次相聚,随着地方日广,众位来这里一趟也是麻烦,以后就不用跑这么远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种话,一时瓮声四起。如寿春和广陵此来彭城路途遥远,来回就要一个月之久,确实不怎么方便。而且地方大小官吏前来彭城的前例,还是当初为了让众人识得他徐州之主的身份,如今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这位!”张仲季一指手边的郗虑,“廷尉郗大人,想必各位都听说了,他手中的剑各位也认仔细了,名为尚方宝剑,虽然不算很锋利,可从今日起拥有者可先斩后奏!”
此话一出,肃杀一片。
郗虑此人,他们之前自然少有听说,可自从那日一步登天之后,很快扬名四方,听说此人这几月来走遍了彭城郡的一县一亭,每一个案子都会重新审查一遍,凡遇有冤案必然纠察地方官的失误之处,一时闹得风声鹤唳。
“其他我就不多说了,各位用心做事就是,这就散了吧。”
还是那么三两句话,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正此时,一名丹阳护卫从外进来,禀报道:“府外聚集大部重臣,要求觐见丞相!”
“让他们都进来!”张仲季觉得奇怪,这段日子他自认为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前三个月乖乖的待在军营,而且刚才沛国回来,好端端的不至于招惹了是非。
糜子贞、甄洛等人一向是不参加这样的会事,此时就以下邳太守陈珪资格最老,听说许多大臣在外求见,下意识的就像避一避风头,“丞相,那我等是否先行退下?”
他这般一说却祸事了,张仲季本来是要放人走的,这时候不想放了,道一声:“既然有客来了,众位且随我一起前去迎接!”
府外,以太尉杨彪为首,车骑将军朱儁、国舅董承等人相聚在此。
“众位大人为何事而来?”张仲季不得不开门见山,这些个人估计已经把住处的问题都解决了,这才有空过来找他的麻烦。
朱儁当先一步,只是抬头看着他身后一众地方官吏,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听闻丞相召集百官在府中议事,可是嫌我等老迈不堪重用,竟然一个都不曾相召?”
原来这些日子,彭城断断续续的出现了许多官吏,让他们觉得有些异常,虽然相信张仲季不会在这个当头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比如说,百官请愿逼天子禅让!可其人诡异的消失了一段时间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情况,也难免惹人怀疑,而且他们可不知道这种事是彭城的惯例,一般哪有地方官没事大规模聚集到朝堂周围的!
是以一听说众多官吏集中到相府,下意识的觉得要出大事了,这才匆忙的招呼在一起赶到了相府外面,说心中没有惶恐那是假的,张仲季这丞相说到底还是个逆贼出身,万一趁关中郭汜谋逆之机也强而犯上,那大汉社稷可真要完了!
张仲季却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一听这杨太尉说是要听从差遣,不由得一笑,这显然不是他们此来的目的,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各位大人有心为国出力,我这里倒有些去处!”
杨彪此时已经把他身后众人的神色看了个仔细,算是看出来完全不是他们所想的那回事,眼见张仲季似乎又要安排他们的去处,没来由的心里一抖,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年终临近,我们徐州尚有诸多百姓生存困苦,各位大人既然得闲,不如随同去往一众地方,也去当地府库支取一些钱粮,给当地百姓一丝关怀!”张仲季想到了这个,当年抄没世家豪强的时候得到许多钱粮,一时无处安置,才想到分给普通百姓的,这也成为一个惯例了,今年正好就要执行下去了,既然这些朝廷大员们自己送上门来,也好搭个手。
“这?”杨彪都不知道要回绝还是答应了,若是别的事情尚可以推脱,可抚慰百姓算是他们的职责之一,回绝自是说不过去,可答应却也有失身份,他们之中多有年迈体衰之人,冰雪覆盖之时路途艰难且不说,谁又肯去那些低三下四的地方?
“怎么,看各位大人的脸色莫非有些为难?”张仲季直直的把这话说了出来,他最喜欢干这些让人为难的事情。
董承、杨奉等人不由自主的稍稍往后推了推,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摩擦,这时候自然就顾不得道义,直接把杨彪和朱儁两人让到了最前面。
杨彪心里一黯,他知道此时已经不可避免的要发生了,他们来了这么久,先是被送去田间地头,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彭城似乎也没有重建朝堂的意思,还是把他们闲着,这些日子更为区区一个住房愁白了几许白发,要是不答应这事,恐怕还会有更难堪的事情发生。
“社稷尚未保全,如何顾忌小民!”朱儁明知这时候强词不是办法,却不得不上前一步,睁目道:“丞相眼下不关心北方要事,却只看眼下一处地方,不是明臣所为!”
张仲季笑笑不说话,这事都懒得和他们争,只问一句:“各位大人去还是不去?”
话语之中已经隐隐有威胁的意思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眼见朱儁还要争个是非,杨彪赶紧把他拦下了,接口回道:“既然是抚慰百姓,我等自然前往!”
“老夫不去!”朱儁身子一板,直接暴起脾气,“某身为大汉将军,自当征战沙场为陛下为社稷效死,一般小民困苦本不该我来处置,丞相何不自己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