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建好的营地又被拆除,徐州军将再次连夜行动。
可怜孔融一把硬骨头,实在受不了这种颠簸,又眼见张仲季拔营所往的方向有误,愕然之下,带着主簿王修再次找了过来,迎头便是一句:“张大人这是要去往哪里?”
张仲季已经从失利的心情中恢复过来,只是伸手将马背上的大刀扶正,笑了笑,随口敷衍了一句:“夜色漫漫,难以入睡,正是领着大伙出营散心。”
一旁的王修目测了两眼大军前行的方向,蓦然心中一震,惊问一声:“敢问冠军侯可是要挥军北海城!”
“有何不可?”张仲季也懒得隐瞒,待会可还要用到这二位。
孔融更是回过神来,却是三两步跨到马前,直接将张仲季的道路拦住,神色冷峻,厉声问道:“冠军侯这时候去往北海,我孔融倒是想知道你意欲何为?”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刚刚大败一场,士卒离散不说,粮草更是损失殆尽,于今军士困顿,自然要寻一处地方歇息休养,正好离北海城比较近,又听闻你孔文举热情好客,所以特地赶过去,暂且安身而已,你难道不欢迎与我?”
“此处不远有东山城,冠军侯若要整顿兵马,何不掉头前往?再说北海城已交与刘皇叔,你此时前往未免有些趁人之危!”孔融上前一步按住马头,直表明他将寸步不让。
将北海城交予刘备,是他心甘情愿的事情,不仅仅是为刘备本身的魅力倾倒,更是因为刘备那大汉皇叔的身份,只要有他能在徐州左近安身立命,至少对天子对大汉深有益处。
“我身为冠军侯,今奉天子旨意领军救援你北海,刚才击退敌军又为此损兵折将,你难道连城池都不让进!”张仲季斜眼看了他一眼,再次冷笑道:“或者是因为你孔融心怀叵测,意图割据一方,更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听得这话,孔融只气得身子一抖,旁边王修见势不妙,赶紧上前一步,解释道:“侯爷此话严重了,孔使君自然是对天子忠贞无二,只是他身为北海郡守,兼有守土之责,于今大军前往,总要问个清楚,还望冠军侯不要见怪。”
“你放心,我个人对北海城没什么想法,不过暂时歇个脚而已。”张仲季也不想太过分,跳下马稍稍解释两句,毕竟这孔融孤身二人前来,更未曾携带一兵一卒,在这个把皇帝的诏书当做厕纸的年头,是何其难得,也算是一个可敬可佩的汉室忠臣。
“侯爷所言我等自是相信。”王修稍微松了口气,回头对着孔融连使眼色,心中更是十分庆幸,这冠军侯当真如刘皇叔所言,只要顺着他一点,真是什么话都好说。
孔融自知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他更不是一个能藏得住心思的人,直接一步走到张仲季当面,大声道:“既然你无意北海,又为何领军前往?若要行军就食,退后一步,你琅邪郡更是米粮充足,如此敷衍与我,只待我孔融如三岁童稚不成!”
这是不问个清楚,就不打算饶人了!
张仲季只把脑袋伸过去,正对着他的眼睛,又笑着眨了两下,只觉得这孔融憨直的有趣,人说读书读傻了,大抵就是如此。而对于孔夫子来说,自然是返璞归真,真性情而已。
却不知他这一笑摊上大事了!
“你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我孔融就在此地坐定!”孔融一摆衣襟,也不管地面尘土飞扬,就这样生生的坐在道路中央,直接挡住大军前行的方向。
王修哀叹一声,早知如此!也索性提起衣襟,退一步坐在孔融身后。
“我张仲季熟读论语更铭记于心,这样一看也算是孔圣人隔代相传的弟子,于今既然你老人家腿脚不便,作为弟子自当服侍。”张仲季随口编造一番,也不顾孔融满脸愕然,却是径直走过去将他抱住放在背上背起来,随后大步往前!
可怜孔融待在他背上,动也不敢一动,而坐在一旁的王修更是二话不说,弹腿就站了起来,只是紧紧地跟在二人身后,面色赧然,此事怎么看都那么格格不入!
北海城离此地不过半日之遥,在下半夜的时候,张仲季领着大队人马终于赶到。
刘备一路追逐河北人马,到此时还未归来,独留孔融部将宗宝看守城池,眼见这时候来了无数人马,难免心中一紧,使人呼喊道:“城下何人,为何深夜到此!”
张仲季早把孔融放下来,此时只是回头看着他,摊摊手什么都没说。
孔融低头沉吟一会,到底还是有了选择,三两步走到城门下方,抬头对着城楼遥遥喊道:“宗将军,是老夫在此,还不打开城门!”
借着火光,宗宝在城墙上看个仔细,见真是孔融,都不等他吩咐,城门校尉已经把城门打开,径直迎了出来。
“拜见使君!”
“这是冠军侯张大人,速去安排营地,让大军驻扎下来。”
“喏!”
营地是现成的,很快安置妥当,张仲季忍不住长出一口气,随着众人住进军营,又安排了一部将士守夜,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后几日青州境内却是捷报频传,原青州刺史田楷反正,率所部从背后袭击张郃所属,袁军再次溃败,转移到朱虚县城死守,刘备与田楷暂时合兵一处,已将朱虚县城团团围困。
而张仲季却是无心参上一脚,或者说无力插手,此时北海郡守府邸,孔融正一手戒尺一手书简,在他当面谆谆教诲,有关论语精髓之处,孔夫子自是随口道来。
重温经典,张仲季虽然谈不上如痴如醉,可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正自学着孔融摇头晃脑,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太史慈在外面探头观望,心思一动,趁孔夫子闭眼朗诵之时,轻手轻脚的溜了出去,一抬头,只见臧霸、刘辟等人也全部守候在这里。
“宣高回来了,人都带来了没有?”
臧霸听到询问,一抱拳,扬声回道:“回主公,琅邪两万军士全部在此!”
他前几日听令回琅邪郡调度兵马,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三五日就带着步卒赶了回来。
“走,我们先去合计合计,看看下面该如何行动!”
张仲季领着众将来到大堂坐定,正要开口却见孔融随后走来,只见孔使君一摆衣襟当堂而坐,脸色也是平缓,直说道:“冠军侯出征在即,融作为北海相,自当从旁辅佐。”
“那不知孔大人以为,我等此时又该当如何?”张仲季也不客气,既然他来了又坐下了,自然不能空占位置,总要有所建树才是。
“只不知冠军侯此来又是为何?”孔融几乎原话奉还,这也是他一直想弄明白的地方。
“我来么,是因为听说袁绍的人马杀过来了,不想你这北海为他所占。”张仲季随口道出,也难免掩藏了半成心思,若是方便,自然也要将这北海郡收入囊中。
孔融对于他的回答半点都不信,更忍不住追根究底,质问道:“当此时,袁本初的人马已经退出我北海,你张大人既然已经达到目的,是不是也该相约退兵!却反而不断屯兵于此,其心已是昭昭,又何必遮遮掩掩!”
“你老爱信不信。”张仲季冲着他一摊手,“反正我就是这么说。”
对于这种半不要脸的回答,孔融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