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敲门声,一下一下地叩击着,不知疲倦。
以至于本无心去开门的阮维东,也不得不抿灭手中的烟蒂去开门。
门开那一刹那,他怔愣住。
门外边的人微微地笑了一下,“怎么,也不请我进去坐会?”很淡定的样子。
安槿看清楚来人,也微愣了下,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来了便好。
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叫人无法平息下来。
阮维东将他请进房,干干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原本亲密无间的父子关系,有了二十年的断层。那距离,无法拉拢。
他不懂,既然还活着,为何这么多年不回阮家。
安槿也想知道。
“他们说,你是我的儿子。”
阮维东显然没料到他的开场白竟是如此,就是站在门后边的安槿也是半晌没有回神来。
什么叫他们说。多么奇怪的一句话。
安槿将门缝再打开了些。
阮维东冷讽地笑了一声,“是不是您儿子,难道,您自己不知道吗?”
“我失忆了,在十六年前。”男人平静地说。
不大的声音,落在房间里,却如同惊起一道雷。
这是他和她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安槿明显地看出阮维东的身体僵在那一秒,却在瞬间里又恢复镇定。
“是吗?”有几分讥俏的味道。
“虽然这十几年来,我很想知道我自己是谁,我的家人有谁,但是,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我也不敢冒然认亲。”这个男人,有他的傲气。
“就这样?”
安槿站在门口,心里想着可都是真沉得住气的主。
“所以我才会过来问你。”
“她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看来她说的没有错,你对她,充满怨恨。”
是的,曾恨之入骨。只是现在,却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在那一屋子的画前,他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恨还是什么了。
那些画,贴在墙上,有的连纸张都有些泛黄了,经历了一些年份。
安槿说,那些想念是真的。
他说她太感性。
她说她很理智,也骂他太固执。
阮维东面对着男人,百般情绪都不对。
“想必她已经跟你讲了一个忍辱负重的故事,那您是信还是不信?”
原以为能等来一场父子团聚,却没想到会是一场失忆,中间还夹着一个离家出走的女人。
因为失忆,所以他一直未回家。
可那也只是十六年,还有四年呢?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吗?他又在哪里?
男人静静的看了他一会,仿佛仍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里不能消化。
他和他之间隔着一些距离,像是跨不过去的时间间隙。
两个人都想往前一步,又滞讷地站成挺拔的身影。
四目相对,皆炯炯有神,仿佛要将对方看穿。
男人与他对视了好一阵,蹦出一句话,“你跟我长得一点都不像。”
安槿躲在门侧,偷抿着笑。
一直觉得,这父子三个人,在脸廊上,并无多大的相同之处。
所以,当知道苏怀慕是阮维东的弟弟时,她的第一感觉,让人不可思议。这个弟弟,也太小了点,相隔十余年的年龄差距。
有时候她想笑,这么大个男人,横行霸道惯了,却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弟弟,还爱作怪,不知道认亲之后,会是怎么一番模样。
其实,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是件挺好的事。
再看阮维东,他已挑了眉,“你怀疑?”
他不怀疑他是那个女人的同伙,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前头,已有人整容冒充。
这个世界,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安槿在这时候跳了出来,淡淡地笑着走近,“这不简单,世界上有个东西叫DNA。”
亲子鉴定,这是最直接,最有效,也最让人信服的办法。
两个男人相视点头。
安槿为自己的建议暗自欢呼雀跃,她相信他们是父子,也相信苏怀慕是他的弟弟。
因为这种相信,她拉了拉阮维东的衣角,“叫上怀慕。”
阮维东没有反对,也好,一并解决了。
她便去打了电话,将母子二人约到医院。
采集样本,交费,都是极为顺利的事。只有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却是那么地让人觉得缓慢。
苏芫有几次想与阮维东靠近,阮维东都用凌厉的眼神回敬。
倒是苏怀慕,凑在安槿的耳根上,悄悄笑道,“赶明儿我得改口叫你嫂子了。”
安槿望了望阮维东,他的脸一直紧绷的,眸子里像是翻涌着一潭水,却是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结果公布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她瞪了苏怀慕一眼,她还没找他算账呢,连她都一并算计了。
敢情儿为了使阮维东了解到他母亲的委屈,他若没在她身上少下功夫,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去。
人的心思,当真不是可以用年龄来衡量的。这一点,像阮维东,城府深沉的家伙。
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自他们的父亲。那个静静坐于一侧的男人,倒是不焦不躁,沉稳得很。
都说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不是激动就是抱头痛哭。这一家子倒好,镇定让她觉得是非人类。
身后有一阵的脚步匆忙传来,伴随着略微紧张的声音,“爸,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