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晕眩袭来,身体踉跄间,就要倒下。
阮维东心里一惊,急步上前,横手一揽,将她捞入怀里。
面色沉冷间,正要出声斥责。
抬头,却是愕然。
声音,就这样地卡在喉口里。
那人稳了身形,一眼瞧见他怀里的人,露出惊讶的神情,“安槿。”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待看清楚声音的主人,安槿亦不禁叫道,“苏姨。”
阮维东眸里阴冷地如同灌进凛冽的北风,她与这个女人何时变得如此熟稔。
“这是你男朋友吧?”苏芫凝着搂抱她不放的阮维东,清柔的笑意里划过某种光泽。
目光相遇,阮维东只觉一阵厌恶。
安槿点点头,眉开眼笑地,而后,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刚才没撞伤您吧。”
苏芫笑道,“我倒没事,不过倒把这位先生给吓了一跳。”
安槿抬头,看见他脸色铁青。以为,是担心她。
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没事了。”
“没事最好。”他冷哼一声,目光阴厉地扫过苏芫。
终究是回来了吗?以为要躲上一辈子呢。居然,还有脸再在这个城市里出现。
垂在另一侧的手指,悄然地握成了拳,不想看见这张脸。
怀里的女人极不安分,忽地眼睛一亮。
“苏姨,你的腿好了?”
苏芫一嗔,“怎么,想让苏姨一辈子都在轮椅上渡过啊。”
“高兴还来不及呢。”安槿笑着扯了扯阮维东的手,“还记得吗?希腊街头,你见过苏姨一面。当时,你在车上。”
阮维东冷冷道,“怎么会忘。”
这张脸,这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些被遗弃的、孤单一人被寂寞与债务包围的日子,人前受的屈辱,因她而死的父亲,刻骨铭心的恨,怎忘?
他恨她,如此强烈,不可原谅。
他的冰冷的气息,叫安槿都感觉有异。
只是再抬头望去,那抹残戾已收归眸底,波无涌浪平静,笑得淡然。
安槿想,大抵是他性子如此吧。
一直以来,他对人,都是这样清清冷冷的,说不上热烈,谈不上亲近,与人总有距离。
大概她已算是个意外。
苏芫静静站着,细细看着眼前这张脸,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稚气。
时光荏苒,一别二十年。
孩子长大了,已是个成熟的男人。大概记忆里早已删除了她的影子,一眸子的陌生。
可是,十一岁的孩子,怎会记忆全无。
身边,是来来去去的旅客,偶有过往行人的目光会停驻片刻。
手机,在这个时候骤然响起。尴尬,有片刻地缓解。
明明告诉自己要镇定,苏芫还是感觉自己打开包拿出手机时的指尖的颤抖,不可抑止。
她的孩子啊,这么多年,从未停止过关注。
回来,亦不过是想在某个他看不到的地方,近距离地看上几眼。
却是怎么也不曾料到,一出机场,就会如此突兀地遇上。
以至于,有种惊慌失措感。
她将手机搁在耳侧,强制的镇定,朝这两个孩子淡淡笑过,走开数步远,侧过身接听。
“怀慕。”
白衣少年,一脸焦虑地穿梭在机场,握着手机,四处张望。
“妈,我到了机场,你在哪里?”
苏芫状似无意地朝阮维东望过一眼,她的孩子,眼睛正望着别处。
“你到停车场等我,我来找你。”
下意识地,想避开这两个孩子的见面。
苏怀慕转过身,隐约地听见熟悉的声音,尖锐的眸子在人群里发现了母亲的身影。
几步跑近,拉着个脸。
“还你来找我,医生说的你又忘了吧。”
责备入耳,知儿子是为自己好,只是笑容有点僵。
苏怀慕继续数落着,“一声不吭地到处乱跑,知不知道叫人很担心哎。”
苏芫想说,还不是怕你乱来。话到嘴里,又咽了回去。
“我是你妈哎,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医生说你现在还不适合走远路。”
“坐飞机又不要用两只脚走的。”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如果说这二十年,寂寞生涯,唯一的安慰便是这个孩子陪在身边了吧。
天性聪颖的一个孩子,只可惜,自一出生,便不曾享受过父亲的爱。
怀慕,怀慕。
这一生,亏欠的,这么多人,怎么还。
苏怀慕眼睛一瞪,“那你至少也得让小涓陪着,万一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要是被小涓知道,我还能出来吗?”苏芫笑道。
苏怀慕轻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讲,马上跟我去医院检查。”
就连一旁看着的安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小年纪,训起人来可是气势汹汹,特别是被训的人还是他的母亲。
苏怀慕侧过头来,当视线对接,不禁微微一讶。
“巧啊,安姐姐维哥哥也在。”
苏芫面色微微一变,他叫他,为哥哥。
兄弟俩,到底见过了。
头上,是一阵一阵地疼。
伸手,扶住儿子的手臂。身体,微微地晃着。
苏怀慕心里一惊,“妈。”
苏芫强扯着笑意,“看来这腿还真没好利索。”
苏怀慕一把将母亲搂过,横抱起,朝阮维东与安槿歉意地笑过,“很抱歉,先行一步。”
急匆匆离开,脸上焦虑不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