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持了几分钟的乖巧,听他笨拙地介绍着自己,努力装出认真倾听的模样,他不明所以,便更加用力地说着,一时间口沫横飞,好不壮观。
“先生小姐,你们要的五分熟的沙朗牛排来了。”侍者谦谦有礼的把牛排放在我们的面前。
“太好了!”我故作雀跃。
“****小姐很喜欢牛排吗?”他一脸笑容。
“嗯!”我用力点头,熟练地切开牛排,血丝还留在上面,果然很鲜嫩。
“为什么喜欢牛排呢?”
“因为──”我又送了一块牛排入口“像心脏的颜色啊。”随即冲他甜甜一笑。
“心脏?”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牛排,定时胃口全失。
“我们做心脏移植的时候,把一个心脏移植到另一个人的体内,刚取出的心脏热乎乎的,上面沾着血丝,不是和这牛排一样吗?对了,那时心脏还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呢!”我笑盈盈地同他解释。
五分钟以后,我和王先生站在餐厅门口告别。
“王先生,我是一个很无趣又很可怕的人吧?”我问他。
“不是的,是我不够好,我会努力适应****小姐──”
我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不,你不必委屈自己来迎合我的喜好,你是一个好人,一定会有适合你的好女子出现的。”
“****小姐──”他被我的话怔住。
“我晚上还要值班,先走了。”我朝他微微颔首,大步走开。
没走几步,对面的餐厅门口竟然闪出了蔚昀泽的身影,惊得我的眼珠差点掉下来。
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扭扭捏捏的女人,看样子又是一个拜倒在他白大褂之下的女人。
回想着中午袁小川说我相亲时他突然看我的那一眼,敢情他也是因为要相亲?
锦安真是小啊,我心中狂笑三声,再看蔚昀泽的表情,还真是第一次看他泰山崩之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冰山脸上出现别的表情,窘迫和尴尬在他脸上纠结在一起。
我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要紧,路对面的蔚昀泽竟然看到了我,而此刻,我正对着他咧着嘴乐不思蜀着。
我咧开的嘴还来不及闭上便生生定住了,他看到我也是一愣,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终于合上嘴思考着是要直接走还是打个招呼再走。
“顾医生。”正在我思考的当儿,他竟然主动叫住我随即迈开步子走向我这边。
他的相亲对象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幽怨地落在我身上,看得我几乎要出冷汗了。
“这是我的同事顾****顾医生。”他像那女人介绍着我,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他待人冷漠,袁小川整天黏在他身边,他们也从不亲密,他从来只称呼他袁医生,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
“我叫夏雨桐,顾医生你好。”那弱质纤纤的女子伸出白皙的柔荑,娇弱的样子如风中扶柳,再加上那堪比琼瑶剧女主角的名字,真是我见犹怜。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露出微笑,“对了,我也是刚刚相亲出来。”我指了指不远处的餐厅,也在暗示她我与他心上人绝无半点关系。
她掩着嘴扑哧一声笑了:“你们急救医生平日里真是太忙啦,连自由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她娇笑连连,声音如银铃一般,笑容更是楚楚动人。
她站在蔚昀泽身边,小鸟依人的模样,和他俨然一对璧人。
曾几何时,甚至到现在,我仍然很羡慕那些骨架娇小、小鸟依人的女子,她们总是那样惹人怜爱。我没有娇小的身材,以前胖的时候可谓是“虎背熊腰”了,现在虽然已经瘦下很多,却始终和小鸟依人这四个字一生无缘了。而且,我也从不是惹人怜爱的人。
正在这时,蔚昀泽抬手看了看手表,转而说道:“夏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与顾医生晚上还要值班,就先走了。”
那夏雨桐的脸上立即露出不舍的表情,但是她还是笑着说:“那我就自己走回家了,蔚先生,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
说完她不舍地转过身子离开,小小的背影真是让人心下不忍。
“顾医生,回医院吧。”蔚昀泽又是那副泰山崩之于前不变色的样子了,说完便转身率先大步走了。
他真的是男人吗?我心里直嘀咕,这样楚楚动人的女人他居然都能视而不见,他真的那么热爱急救事业吗?还是,他有那种癖好?
我心中涌过无数想法,抬头一看,他已经走到老远的地方去了。我只得蹬着不常穿的高跟鞋加快脚程跟在后面急急走着。
回到医院的时候袁小川还在手术,整个急救科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蔚昀泽去HCU了。
我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文件,不知不觉地,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奇异的是平日里夜间急诊很多的晚上居然很安静。
袁小川突然闯了进来。
“哎,****,你昨天有没有看咱们的节目?”
“什么?”
“就是上个礼拜锦安电视台来我们科室录的那一档节目啊。”正说着,蔚昀泽也回来了。“你看了吗?”他转而问蔚昀泽。
“我没有你那么有时间。”蔚昀泽淡淡说道。
“你是没看,那节目简直变成顾****的专访了,害我期待那么长时间。”袁小川一脸的不满。
“拜托,你也没少在镜头前晃悠。”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对啊,袁医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恨不得把镜头贴在自己身上。”护士小茵在一旁闲闲地说道。
“小茵,连你也这么说我。”
“少在这摆苦瓜脸啊。”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揉揉肩膀松松筋骨,合上文件,准备去ICU看看。
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走廊那边走来一个陪房的病人家属,是一个刚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
他忽然停下来,用手擦了擦鼻子。
“没事吧?”注意到他眼睛周围类似于熊猫眼一样的瘀血斑,我走上前去询问。
“不要紧,医生,只是流鼻血而已,我本来就容易流鼻血。”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
“等一下”我掏出一张吸水纸,擦了擦他流出的鼻血,淡红色,在吸水纸上显现出圆形的浸渍圈。
“你的头部是不是最近经受过撞击或挤压?”蔚昀泽也来了,看着那淡红色的血迹问道。
“昨天在学校和同学打了一架,当时打中头部,不过也没觉得多疼,我不要紧吧?”他有些紧张地看看我们。
“颅底骨折了。”蔚昀泽看了他一眼,很平常地说。
蔚昀泽说的没有错,这种呈淡红色的血液,正是因为颅前窝底部骨折撕裂颅底部脑膜及鼻腔黏膜时出现的脑脊液鼻漏,从而造成脑脊液常与血液相混的情况。颅前窝骨折也常伴有额极及额叶底面的脑挫裂伤以及各种类型的颅内血肿。
“我骨折了?很严重吗?怎么办?”那大学生激动地抓住我的衣服。
“如果只是单纯的骨折,就没有大问题,”我拍拍他的手安慰他,“不过,你还是要进行检查,看看有没有脑神经损伤或者血肿,如果有的话,要进行手术。”
“手术?”他有些迟疑和害怕。
“不用担心,能很快痊愈的,我先送你去休息,做简单的处理,以免感染。”
“我去联系CT室和脑外科值班医生。”蔚昀泽简单的交代,紧接着就去脑外科了。
我回到急救科室继续看着病历,急救科室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里是锦安医大附属医院急救科室。”我赶紧接起电话。
“33岁男性,因车祸造成腹部创伤和开放性气胸,我们已经联系了三家医院,都没有办法接收,你们医院可以接收吗?”
“请尽快送来。”我记得ICU还有床位,便立即说道。
等到病人送到的时候已经休克,我与蔚昀泽立即把病人送进手术室。
我们用大块多层无菌凡士林纱布,外加棉垫封盖伤口,再用胶布或绷带包扎固定,使开放性气胸变成闭合性气胸。
“接下来要做穿刺胸膜腔抽气减压啊。”我有些困倦地说道。
“是呢。”蔚昀泽答道。
过了一会儿,病人呼吸循环稳定了,我们开始做清创术,缝闭胸壁伤口,并做胸膜腔闭式引流术。
所幸病人并没有胸膜腔内脏器损伤,所以也就不用做剖胸探查术了,我们处理好之后便把病人送进了ICU。
急救处理完之后,我才隐隐觉得肚子饿了起来,我才想起,我竟用半块沙朗牛排整整工作了一个晚上。
天也已经亮了,交班的医生也来上班了,我便拖着疲累的身体换衣服回家了。
出医院的时候,我不经意地仰头一看,蔚昀泽已经换了简便的衣服,在顶楼的露台上做着远动前的热身动作了。
他都不会累吗?我几乎崩溃地想着,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急救医生怎么能没有体力?”
这就是差异吧。
我,和他的差异。
有他在这,我又如何能实现第一呢?
我苦笑了一下,低下头缓缓地出了医院。
“骁扬,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啊?”一双玉臂软软地攀在他的胸膛,调皮的手指不安分地在上面打着圈儿。
“累了。”他毫不怜香惜玉地甩开那蛇一样缠人的玉臂,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任何挑逗都不起作用。
“骁扬,今天怎么了嘛?”偏偏那美人还丝毫不知趣,愈发地变本加厉起来,身子直接坐到他的腿上。
“今天没功夫陪你玩。”他冷冷说道。
“嗯,真是的。难道骁扬你有了新欢?”
莫名其妙的猜疑也是女人的专长,他的面色更冷了,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女人有那么闲功夫想这些玩意儿。
“难道是要结婚了?”
“是要结婚了,以后我们永远不再联系。”已经到极限了,他刷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人。
翌日,星辉娱乐经纪公司顶层办公室。
“Jessica姐,叫我什么事?”
“叫你什么事?”一向好脾气的Jessica勃然大怒,一叠报纸直接摔在他的面前。
“你喜欢玩,我不阻拦你。我一直以为你自己心里有数,不会把事情搬到台面上。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他也愣住了,拿过报纸,看到头条和照片,已经诧异。
《阮骁扬亲口承认近日结婚,演艺圈内部掀起轩然大波》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结婚。”
“是不是事实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见报,你必须出来给个说法。”Jessica常常呼出一口气。
“骁扬,你听我说,你这花心大少的形象也该改一改了。”
“什么意思?”
“你再这样下去,你会flop掉的。现在每天娱乐圈出多少新人你知道吗?没有人可以保证你可以一直这么红下去。”
“你的意思是叫我结婚转变形象以保证在娱乐圈的地位?”
“你有结婚对象吗?有的话便好了。”
“你叫我随便抓个人结婚?”
“想和你结婚的人很多,但是你要挑选一个拥有正面形象的人,若有一天暴露她的身份,会让大众满意的那种女人。”
“谁?”
“这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考量吧。记住,这件事情在公司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是秘密。”
“我知道。”他颔首。
“媒体的事情我帮你挡住,至于其他的,我相信你自己可以处理好,不要再次让我失望。”
“我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我倒下,想着踩着我的尸体往上爬。”
“你知道就好。”Jessica转身出去。
结婚的对象得是一个拥有正面形象的人,即使有一天不得已暴露她的身份,也一定要是一个能使大众满意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到哪里去找呢。
他闭上眼,回想到前几天看到的采访。
“这种工作,连吃饭睡觉都是奢侈,终身大事是不是渺茫?”
“我应该会和工作结婚。”
“父母不会催你结婚吗?”
“会,但是也没有办法。”
那个叫做顾****的急救医生,不就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符合他结婚要求的女人吗。
不想结婚,但是却被父母催促,除了工作对其他事情都不甚在意,人际关系单薄,朋友也是凤毛麟角,甚至都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他。
剩下的,只要再做个简单的调查,就可以了。
思及此,他的嘴角扬起淡淡的笑。
终于结束了仿佛在前线冲锋陷阵的一天,我耷拉着肩膀走向回家的路。
刚进了我租的房子所在的小巷子,就发现一个眼熟的身影靠在我家门口的墙上。
我走近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那人看着我一脸了然于心的高傲;“我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只要我想知道。”
“是吗?那你有何贵干?”我站住,问他。
“不请我进去喝一杯茶吗?我们的谈话估计会持续很长时间呢。”他把墨镜拿下来,露出那一双看起来越来越熟悉的凤眼。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需要和你聊的。”我绕过他,径自掏出钥匙开门。
“顾****医生,你真的太缺乏常识了,向来只有我拒绝女人而已。”他挡住我即将关上的门。
我愣了一下,他竟然连我的姓名和职业都一清二楚。
“为什么调查我?”我有些警戒地看着他,真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个难缠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