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叔,今天我们和沈老板夫妇来接你回去。”大队书记刘福成站在刘大牛的床位前大声地说。
“病人是左半脑中风,但你们送来的及时,所以情况还不算严重。现在,他两只手都能动了,右脚虽然还不能动,但过一阵子应该问题不大。回去后一定要督促他按时吃药,好好锻炼。”医生叮嘱着季小凡。
“那他最终能和正常人一样走路吗?”季小凡关切地问。
“要恢复正常人一样恐怕是不大可能,能不能走路,也还要看病人的意志力如何。”
“哦。”季小凡如有所悟地点点头,又对医生笑了笑说,“医生,谢谢你啊!”
“大牛叔,”刘福成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声音里压制不住的喜气,“我还要跟你说一件大喜事,新公路修好了。这新公路可平了,和八仙桌的桌面一样,踩在上面跟躺在床上一样舒服;这公路还亮堂堂的,就和镜子一样……”刘福成喋喋不休着。
刘大牛背靠着枕头斜躺着,茫茫然地听着,也不说话。
“大牛叔,以后,我们插秧收稻都方便了,只要用板车拖着,嗯,用小三轮更快。”刘福成继续兴奋地说,“大牛叔,我跟你说,不光我们村,我们整个大队都浇了公路啊!全乡,我们是独一份。”他只顾着抒发自己的个人感受,却罔顾刘大牛的面色。
“什么时候开始浇的?”沉默了半晌,刘大牛才问。
“你入院那天!”刘福成如实地说。
就像火山爆发,刘大牛一手指着刘福成劈头开骂,“刘福成,你个王八犊子,浇路的事我同意了没有?我不要浇路,我就只要走烂泥路。”
顿了一下,他又把指头指向沈一涵,愤愤地说,“姓沈的,我门前那一段你给我掘了,改过来。”
刘福成也是大怒,像炮仗给点着了似的一下子给蹿了起来,“刘大牛,你良心给狗吃了!人家沈老板夫妇救你命,给你付医药费,给我们村浇路,你竟这样说!”
“谁要他救?你当我不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会安什么好心!”刘大牛往床上一躺,讥诮着说。
“小凡,咱们走!他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沈一涵铁青着面色,拖着季小凡的手就往门口走。他从来没见过这等忘恩负义之人。不说谢也就罢了,还要倒打一把。
“好,我们走!”刘福成也愤愤不平地推开凳子往外走。
“请我走我也不走!”刘大牛朝着三人的背影重重地啐了口唾沫。
“小凡,怎么不进来?”沈一涵看着在电梯门口停顿住脚步的小凡说,“快点,电梯要下去了。”
“不,我还要去看看。”季小凡毅然转身。
没办法,沈一涵和刘福成只能赶紧从电梯里出来。
刘大牛坐在病床上,伛偻着腰,黝黑的面颊上,豆大的泪珠淌满了一脸,他也不擦一下,只是呆呆地看着雪白的墙壁,“素兰,我也知道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女儿女婿的一片好心,可是我怕许知远真把你抢了过去……”他喃喃着。
季小凡和沈一涵回到病房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刘叔,我们不跟你抢了。”
不光是刘大牛,连沈一涵和刘福成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季小凡竟然叫曾经处心积虑想置她于死地的刘大牛为刘叔,而且还放弃母亲坟地。
看见三人的既惊且疑的目光,季小凡笑了一下,“没错,是叫的刘叔。我就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纠缠着旧仇不放,活在世上又有什么快乐?”
她说着,开始收拾东西,“走吧!”
“真的?”刘大牛哆嗦着厚厚的嘴唇。
季小凡点头,“那我跟你们走!”刘大牛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