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田、心怡送到家，季小凡却还没回来。
沈一涵心里又是对她一顿腹诽。
倒是两个孩子却泰然自若。
心怡一把书包放下，就轻车熟路地打开储物柜，舀米，淘洗，放水，然后插上电源烧饭。
沈一涵打开冰箱，冰箱里就亮着一盏小灯，整个一空空地，就像秋天收割过后的田野，除了空无一际还是空无一际。
“心田，今天怎么吃什么呀？”沈一涵皱着眉头问跟在身边的心田。
“妈妈会带菜回来。”
“等妈妈回来多久啊！心怡、心田，咱们买菜去，也让你们妈妈吃一顿现成的，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当然是欢呼着、雀跃着跟着沈一涵上街。
季小凡拎着满满当当的两只超市大口袋，不可置信地站在家门口：沈一涵系着围裙，雪白的袖子高高挽起，站在炉火红红的煤气灶前。锅子里的油已密密地冒着一个个小小的气泡， 沈一涵紧张地两边张望，似乎在判断着哪样该先下锅，两个孩子则像亲鸟旁边的幼雏，挤在他的旁边，争先恐后地在说着什么。
青烟腾腾，沈一涵似乎还未明确孰先孰后，还在瞻前顾后。季小凡再也忍不住，放下袋子，疾步上前，哗一下把豆子都倒进锅里，一边抢过沈一涵手里的锅铲赶紧翻动。
“妈妈！”孩子一见季小凡，就像迁徙的候鸟，哗啦一下飞到了她身边问长问短起来。
季小凡边指挥孩子把东西放到冰箱，边扭头准备对沈一涵说：“把围裙给我。”
不料，这一扭头，季小凡不由得扑哧一下笑了。一个近一米八的大男人，围着一个小小的浅黄围裙，围裙中央竟是灰太狼咧着伤疤脸在深刻检讨：“老婆，我错了！”
沈一涵这厮的脸居然也红了，他低头察看了一下，抬起季小凡头对着嗫嚅着说：“心田说这件围裙好……”
季小凡烧了一个榨菜肉丝汤，四个人就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又像上回一样，饭桌上一派和谐融洽，尤其是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像两只闹腾的小麻雀。
这才像家，这才是家的感觉。沈一涵心里的感觉真是无以言说的美。他今天饭量大增，已经吃了两碗。
季小凡的视线落向对面那个吃得正欢的男人，那个男人也抬头，微笑看向她，他的眼睛，温和安宁，有着对现世生活的满足。
季小凡的心神恍惚了一下：这样的生活，她可以拥有吗？
几年来，她总是一个人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无所不能地庇护着她的孩子，免他们忧，免他们惧，免他们流离失所，尽她一切力量。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钢铁战士，自己也是一个柔弱女子，也有累的时候，也有自己不能的时候，也渴望有一个宽阔肩膀靠一靠，缓一缓疲累的脚步。
可是，年少时她碰到的两个男人，她的生父和养父，都让她至今午夜梦回都会不寒而栗，噩梦中汗流浃背地惊醒。后来，小杨公子和沈一涵又算计了她，更让她失去信心。这个世界，让她心安的只有她哥哥。
“妈妈，沈伯伯不会做番茄炒蛋，还是我教的呢？”小家伙一边把鸡蛋往季小凡碗里夹，一边得意洋洋说，“他不知道先放鸡蛋还是先放番茄……”
沈一涵囧。
“很不错。”季小凡一边吃着金黄松软的鸡蛋一边点评，“心田，你看沈伯伯原来没做过番茄炒蛋，你一教，沈伯伯就做得很好，你也要像他那样学习。
这下大小两个男人都高兴得眉眼弯弯，尤其是沈一涵，没有想到啊，居然这第一顿饭没被赶出去，而且能够吃得其乐融融，做的菜还得到表扬，这事真叫他受宠若惊。
麻利地洗好了碗，季小凡对着站在一边帮着把碗放进碗柜的沈一涵说：“我们出去走走，我有话对你说。”
天气不是很好，冷风呼啸着袭过黄昏的道路，使原本行人稀少的小路更显冷清萧索，只能听见枯枝残叶无奈地哀鸣抗争。
两人并肩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许久，季小凡才开口：“下次就不要来了，我们生活得很好。”
“小凡，你干嘛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总是把问题都一个人扛？”沈一涵皱着眉头说，他的不愉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孩子需要父爱，没有父亲的家庭是残缺的。”
“天下这样的家庭何其多！”季小凡淡淡地说，“你不要给孩子错觉。”
“我是真心实意。”沈一涵诚恳地说，“我现在也是单身。”
季小凡没理沈一涵，只是停下脚步，低着头踢着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说：“我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尽我一切所能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她的潜台词这样明确，沈一涵被季小凡成功气倒。沈一涵心里想：这两年季小凡还真没白过，有了两个活泼伶俐的孩子，而且，气人的本事也大大见长。
冷静冷静再冷静，沈一涵提醒着自己，“你没考虑？那你现在应该好好考虑。”他又放柔声音，“小凡，我会尽我一切可能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谢谢！”小凡轻摇着头。
这女人还真固执！沈一涵心里恨得直痒痒。
他决定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心田、心怡都很喜欢我，心田已经叫我爸爸了！”沈一涵嘲讽地看向季小凡，他想了想，干脆让战火更猛烈一些，又加了一句，“我觉得心田就是我的儿子。”
如他所愿，季小凡果真吃了一惊，脸色苍白，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她紧紧地拽住旁边的一棵小树，手指节都泛出白来，这让沈一涵倒有些担心起来。他赶紧扶住她。
季小凡花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回了这么一句：“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这女人，死鸭子嘴硬！
沈一涵心情大好，却继续悠闲地痛下杀手锏：“你是选择自己解释心田的生日还是我们一起去我家看他的DNA报告？”
哑口无言。
张口结舌。
沈一涵更是灿烂，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心田是你儿子……”那女人咬着牙齿，终于说出了真相。
季小凡还没说完，话就被沈一涵抢过去，“你看，亲爹哪能不跟亲儿子一起生活，小凡，你就……”
他正想说“从了我”，却被季小凡狠狠踩了一脚，这女人，还真狠心！
沈一涵疼得龇牙咧嘴，回转身却又笑了，抬头却又见季小凡跑起来了，急得他大喊：“小凡，等等呢！”
那女人却跑得更快。
这样的结果在他意料之中。
这个女人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来日方长，只能慢慢地啃，沈一涵边摇头边追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