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有一种世上最悲怆的鱼
裂着肚腹,露出心来,漆黑的苦胆
像一片最冷的夜色。水草,这种
世间最柔美的植物,经常将叶片
伸进去,然后又拔出来
这使我想起那些遥远的战争
中剑伏地的兵士,长长的伤口流着血
死神却拒绝收留他们,水中的罗马人
只好向敌人乞求死亡
敌人,慈善的敌人
眼中含着泪水,拿起剑
朝已有的长长的伤口,杀进去
然后又拔出来。自始至终
根本不像在杀人,而是在写一首
至善至美的抒情诗。人道
是该诗的主题
我很清楚,作为诗人
以上的联想其实很蠢
裂腹鱼只是碧塔海作为旅游热点的
一个景观,只是餐桌上的一道菜
而不是一种象征,更不能
作为某种证词。它们在雪水汇聚的
领域中,和其他鱼类一样
扇动双腮,摇着尾巴,吞水,吐水
一生和水打交道,活得自由自在
蓝得叫人绝望的水时刻清洗着腹腔
别人最脏的地方它们最干净
别人不敢敞开的地方它们天生敞开
作为诗人,我真的没有品尝这道菜
那一条条裂口总是令我浮想联翩
它们坦荡地敞开,纯洁得没有
半点血丝。它们敞开着
甚至不给宰杀者操刀的机会
活着,就以受刑的方式,就以被宰割的方式
不以死为凶杀提供动机和罪名
可我真的提不起欢乐的竹筷
只能呆呆地坐在碧塔海边上,像个白痴
碧塔海,碧塔海
骑马来到你身边,就让我走着路离开
穿过原始森林,穿过美丽的草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