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俞见状,急忙问道:“怎么,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你看见她回来了吗?”
“我虽然没看到她回来,不过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听到有人推门走了出去,就从窗口扫了一眼,结果看到了那顶黑色的帽子,我想可能是颜灵又出去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睡觉了,直到姜思遥说她房间漏水,我才和她一起又上的楼……”刘淑兰不耐烦地又打了个呵欠,然后抹抹眼角,抽了一下鼻子。
“好的,谢谢你的合作,如果你还想到什么请尽快和我们联络。”听到这话,陶俞有些失望,他看到刘淑兰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便示意派出所民警把她送了回去。接着他走到姜思遥面前,又把房间漏水的经过核实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陶俞是在以刑警的身份问话的缘故,他觉得姜思遥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不那么生硬了。
女孩讲起话来流利得就像在念发言稿,陶俞不仅没有起疑,相反还对她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他知道女孩从小就很聪明,过目不忘,头脑清晰,而且语言组织能力很强。就像他的前女友珊珊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珊珊个性温柔,说话轻声细语,而她的妹妹思遥却有些偏激,说起话来伶牙俐齿。
“好了,这就是我和房东太太发现尸体的全过程了。”说完后,姜思遥耸耸肩,表示自己完成了任务。
见她要走,陶俞急忙伸手阻拦:“思遥……”
“还有什么事?”不料女孩的态度又变了回去,眼中一片冰冷。
陶俞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思遥,这里这几天恐怕都会很混乱,不便休息,不如我帮你再找个住的地方吧。”
“不必了,我自己会去找的。”姜思遥面无表情地回答,她的眼睛一个劲地向屋外扫,似乎想尽快离开这儿。
“你就听我的吧,这件案子并不寻常,你最好还是别住在这儿了……”陶俞凑近她,压低声音道。说完这话,他发现姜思遥怔了一怔,眼睛里闪过一丝探询的目光,但当他定睛看去时女孩又移开了视线。
“那又怎么样?我偏住在这儿,你管不着。”姜思遥对陶俞的话不以为然,她没再理他,迈腿就向外走。
“我为什么管不着?我年纪比你大,算是你哥哥,你就得听我的!还有你别忘了,我答应过珊珊要照顾你的!”看到姜思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陶俞觉得有些恼怒,情急之下,他一时口不择言。但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最后一句话对于姜思遥来说是一句不能提起的禁语。
果然,听到陶俞的话后,姜思遥站定了脚步。她猛地转过头,眼神凶狠地瞪着对方。她的脸颊涨得通红,许多不堪入耳的狠话突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几欲脱口而出,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陶俞见姜思遥的目光犀利十足,神情顿时有些委靡,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的这副模样让女孩又回到了姐姐刚去世时的那段光景,那是低沉、黑暗又失落的一年。不止自己,陶俞也是一样的颓废。
姜思遥看着陶俞落寞的脸,想起了姐姐去世后,他信守承诺,代替姐姐照顾刚升到高二的自己。后来她考上城里的大学,陶俞又带她办理大学入学手续、照顾她每年寒暑假的生活,随后又帮她联系实习单位,甚至包括每周给她打一通问询电话,不管她如何出言讥讽也依旧坚持,而她却从未问过他的情况。
在这些事实面前,姜思遥几乎就要心软了,然而……对于陶俞来说,她只是个前女友的妹妹,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所以这一切不过都是愧疚的表象罢了,因为如果他们不分手,姐姐绝不会死!
想到这儿,姜思遥决绝地一转身,坚定地走下了楼梯,她愤愤地咬了咬牙,哼,没错,都是假的!
陶俞看着姜思遥的背影,心情很沮丧,他感到自己深深地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隐瞒事实无疑是对女孩的一种伤害,而如果贸然将真相揭露,又难保不会给她带来更激烈的打击。
真是疲惫的一晚,陶俞觉得精力似乎一下子都耗尽了,等他慢吞吞地回到案发现场时,发现新分到局里的小刑警徐冕也赶来了。
徐冕刚从区派出所调过来,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就是性格上有些单纯。他已经采集完房间里的指纹、纤维、毛发等证物,此刻正在灯下小心翼翼地研究一张白纸。
“嘿,小徐,你找到了什么?”陶俞好奇地向他走去。
“陶哥,”徐冕扭过头,得意地对陶俞抖抖那张纸,“看,死者的遗书。”
“遗书?怎么又一封?”陶俞诧异地皱起眉,凑了过去,这封遗书是用黑色的签字笔写在纸上的,“小徐,你是在哪找到遗书的?”
“就在那儿,最后一本书里夹着。”徐冕随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那摞书。
陶俞扫了一眼那些全黑封面的书,“我刚刚在笔记本电脑里也发现了一封死者的遗书,而且和这封遗书的内容……嗯……简直是大相径庭,看来这件案子有些不寻常啊。”
听了陶俞的话,徐冕睁大眼睛问道:“陶哥,你的意思是说这死者很有可能不是自杀?那你得赶紧回去打份报告了。”
“我打?”陶俞斜睨了徐冕一眼,哑然失笑,“你从派出所调上来还不好好锻炼锻炼,打报告也是一门学问啊。”
“唉,我从前就最怕打报告了……”徐冕不好意思地撇撇嘴。
“先不提报告,现在是不是自杀还不能妄下定论,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证实。”陶俞走进浴室,发现裴晓曦和尸体都不在里面,扭头问徐冕,“裴医生呢,她看过尸体之后说什么了吗?”
“裴医生回局里了,她要对尸体进行详细化验,冷青尚和墨凉帮着她把尸体运回去了。裴医生让我把尸体初步检验结果转告你,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死因是流血过多,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大概为晚上十一点至凌晨一点之间。另外,死者后脑偏下有撞击伤痕,伤口形状和洗手盆的边缘很接近。而她也在洗手盆边上找到了部分血迹,并采集了下来,准备回去化验。”
“看来真得回去打份报告了……”听到死者脑后有伤,陶俞的脸上不禁一阵凝重。
“对了,裴医生还说,她在死者左手的指甲里找到了一些皮肤碎屑,也许根据碎屑的DNA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哦?”陶俞灵机一动,立刻冲出了案发现场,两分钟后,他又拎着一个证物袋走了回来,他把袋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徐冕,“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捎给裴医生,让她也检验一下这个的DNA,看看和碎屑是不是吻合。”
徐冕看了一眼袋子,里面装的是两个盛着水的小瓶子,上面还分别标注了名字。
3
回到房间不久,姜思遥就听到刑警们陆续离开的声音,她大大地吐了一口闷气,心里不禁感叹这个八月还真是倒霉事不断啊。先是自己在公寓吃火锅时误操作而熏黑了大半边的墙,随后在装修期间住进的旅店里又出现了死亡事件,或许她真该接受陶俞的好意,可谁让她又是个执拗的人呢?
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就如同人死不能复生一样。想到这儿,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楼上那具尸体惨白的肤色和醒目的伤口,心里忍不住一阵难过,腿一软,顺势坐在了床上。
坐了许久,姜思遥才缓过神来,她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特浓的咖啡,随着热水流进杯子里,浓郁的香气瞬间就飘散在整个房间里。
姜思遥吸了一口咖啡的香气,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她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打起精神做点有用的事才对。于是她匆匆吃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几口喝下咖啡,然后背上背包,快步离开了旅店的房间。
姜思遥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到旅店,她一进屋也顾不得休息,立刻就给陶俞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姜思遥听到陶俞那边有很多杂乱的说话声,于是劈头问道:“你是在局里吗,怎么这么乱?”
“拜托,我忙了一整天刚歇会儿聊聊天,你怎么比我们这新来的女局长逼得还紧啊。”接到姜思遥的电话,陶俞有些惊喜,一瞬间忘记了早上的尴尬。
“好吧,你现在能出来吗?我有事找你。”姜思遥没理会陶俞的抱怨,语气依旧冷淡。
也许是女孩显得过于焦急了,陶俞不禁有些担心,脱口问道:“什么事那么急?”
姜思遥犹豫了一下:“嗯……和昨天晚上的事有关。”
“那这样吧,我去分局对面的快餐店里等你,你直接去那儿吧。”听到和案子有关,陶俞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正好也约了人,干脆一起在那儿见面好了。”
听到陶俞还约了别人,姜思遥心里有些不快,她今天得到了有关案子的一些消息,但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不过她又转念一想,也许知道的人越多反而越好。
下了出租车,姜思遥径直冲进了那家小快餐店,警局对面只有这一家店,所以很好认。
一进门,姜思遥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习惯性地右手托着腮,左手正在一个小本子上涂涂写写。
她认得这是陶俞的一个死党,名叫苏弥音。他比陶俞略小几岁,但人很聪明,十九岁时大学毕业,现在已经是药理学和心理学的双料博士了。听陶俞说,他去年还到美国去研习犯罪心理学,半个月前才刚回来。
嘿嘿……还是那个老毛病,喜欢靠着窗子坐!姜思遥微微一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然而当她走近刚要开口时,苏弥音突然抬起了头,他的动作很快,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惊恐。
不过显然姜思遥受到的惊吓更大一些,她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苏……苏大哥……”
苏弥音看清来人是姜思遥,连忙换上了笑脸,他热情地对女孩招招手,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小遥,来来,坐这里。”
姜思遥点点头,顺从地坐在了苏弥音对面,但仍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一双大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起对方来。
虽然有段时间没见,但苏弥音的变化不大,他的五官依旧清秀,只是眼睛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镜。他穿着浅蓝色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头发略长但异常柔顺,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干净整洁,身上还不时散发出阵阵柠檬沐浴露的香气,女孩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坐在这样一个男生的身边,即使不说话也让姜思遥觉得很清爽,于是她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笑着道:“苏大哥,几年不见,你的头发都这么长了,完全可以扎起来了嘛。”
“哈哈……在美国的时候大家都不太注意这些,所以不知不觉头发就疯长起来了。”苏弥音不好意思地一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头发。
“我觉得这样挺好看的啊,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姜思遥顽皮地用手比画着镜头,对苏弥音道,“不过我没想到,陶俞约的竟然就是你!”
“是啊,我们约了六点半,我回国后他就一直叨叨着小聚一下,但我一直很忙,今天才得空。刚才他又来了个电话,说你也会来,所以我就在这等你了。”
“六点半?”姜思遥诧异地看了一眼表,“可是……现在还不到六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