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能否有一种力量,让死去的人,依旧“活在”人间?不是弄虚作假的那种装神弄鬼的神棍把戏,而是真正的让死者重新“复活”!
也许有吧,年少轻狂的我,曾经和我的导师直面探讨过这个话题。
“起死回生”,一直以来都是学术界最富争议的话题。有些人认为这是个禁忌,生命从属于自然,必须服从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任何“长生不死”、或者“死而复生”都属于变态的妄想,都应当被彻底禁止。只有小说中的那些疯狂科学家,为了彰显自己的聪明才智绝对的与众不同、世界独有,才会疯子一般地天天对着一堆发臭的尸体,挖空自己的想象力,尝试下任何方法,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它重新“活”过来。结果是往往都以身败名列、家破人亡的悲剧收场。
于是,保守势力认为:我们是科学者,必须用科学者应有的态度来面对生命与死亡。我们研究尸体,只是为了研究生命的构成,为了将学到的知识更多地服务于尚活着的人,而不是为了扬名立万而走极端、堕落成助长邪魔外道士气的帮凶。
但还是有少数一部分人,认为这个课题值得去研究、去讨论。生命因为不完美,所以从古至今、从不停滞自己的进化。生死循环的本质是大家都处在进化过程之中,换句话说,就是处在不完美状态向完美状态的进步之中。不完美的,以死亡的方式,被更加完美的新生命所取代!
所以,进化的规律就是在鼓励生命要去追求完美,不完美、毋宁死!我们是人类,是整个进化史的极端产物,世界经过在黑暗中不知多少亿年的努力探索,才让我们拥有了智慧!
从此这个世界的前进路线,就多了一种选择:人类的抉择!
所以我们用智慧,去促进世界向更完美的过渡,有何不可?我们去研究生命不死,让生命实现完美,又有何尝不可?
当然,这些都只是耍耍嘴皮子的活,谁都知道,追求完美是不可能做到的。有限的生命去追求长生不老,如同掉入了黑暗的噩梦,在醒来之前,收获的只能是痛苦。
但谁也不知道,在这些争论的背后,真得存在着一股黑色的势力,早就已经抛弃了道义和伦理的束缚,而已经着手展开了深度的研究:探究生命不死和枯木回春的一切秘法。
我也身处这股暗流其中!并对我能够加入这个无数精英科学家所组成的团队而欣喜,我对我的工作异常的投入,乐在其中。
当年我和我的导师之间的探讨并没有得出结果,以不欢而散而收场。他建议我尽量远离我现在所正从事的这一切,永远不要触及这个领域。
他并不担心研究失败,不担心我为了这个不可实现的美梦白白耗去大好青春。他真正担心的是,生命不可能去面对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它必定比现在这个,更加可怕!
我当时并不理解他的话。对此我觉得非常的奇怪:疾病和死亡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如果我立志要成为我所在这个领域中最顶尖的精英,那么就必定会向着这两座看似高不可攀的山峰发起最强力的挑战!
总有一天,我要把人类的身体改造得再也不用害怕任何疾病!也必然更期待着再接再厉,最终战胜死亡,翻越那道不可逾越的生死鸿沟!
没有死的世界,有谁曾经想象过,将会是多么的完美!必然会是一个新的纪元!
到了那一天,那些因为意外而痛失亲人者,那些无法舍弃回忆、不甘心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他们、他们的家人将不需要再流泪!
同时,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得了获得了永生的我们!我们和宇宙平起平坐,日月星辰统统都要向我们俯首称臣!
多么疯狂地想法!
对,这就是我、我的真实想法。
我们既然被赋予了可以改变世界的智慧。那么,就是这个世界在变相地催促这我们去改变它!那么,我就要用我的这份智慧,去彻底改变它、甚至颠覆它!这正是它所希望的!
依靠我们的强大团队,依靠我们的才华,依靠外界源源不断的财力供应,研究进行的非常顺利,取得了一个又一个重大的进展。我所在的小组贡献颇多。
由我负责的项目是死亡细胞的再生!
我们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达到将死亡的整个机体重新救回的境界。那是我们的研究方向,但我们还只在入门初期。
我负责培养和删选各种病毒,最终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强力的品种,将其注入到已死亡的细胞中之后,病毒会自动将自己的生命力转移到细胞之上,而其身体融合成细胞组织的一部分!最终将细胞唤醒、激活!让生命重新在其内流转起来。
这些我所培养的小家伙们,它们及其神奇!当我第一次见到它们能够逆转死亡时,心里头激动得简直要发疯!它们的身材虽然无比渺茫,必须要借助强大的显微镜才能一睹它们的真容,但通过看似微不足道的它们,我们可以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打通一切未来的光明大道!
巨大的成功,带来了溢于言表的喜悦和满足感,这让我更加坚定了信念:我们走的路是正确的,并且只要坚持走下去,我们一定能够成功!只要给我们时间、只要给我们提供充足的资源,我相信,我们将会给世界带来更多、更不可思议的惊喜!
可惜,这股喜悦并没有延续多久。突然有一天,和我同组的一位实验助理,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并带走了他所负责的那部分实验资料!
我说的“消失”,是绝对货真价实的消失!如同水气一般蒸发了、如同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他回家之后,第二天没有出现在实验室中,对于一般的人,可能不算什么,家中突然有急事什么的,请一两天假正常不过。但他这个人不寻常,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不太可能!这个家伙是个工作狂,几乎将所有的心力都投放在了我们的研究和实验上,恨不得自己的家就安在实验室中!
像那种又酸又臭的工作狂,虽然沉默寡言、怪异古板、没有人缘,与之相处的确是一件非常不爽的事情。但我们极度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工作起来则绝对勤恳敬业、极度认真、极度负责。一旦将事情托付给他后,你就可以绝对的放心了,就算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必然能帮你把事情完成。我们的项目能够颇有斩获,依靠的就是无数像他这样类型的同事!
所以,像这样的一个人,你能想象他不上班的样子么?能想象他会放下手头工作撒手不管,然后莫名其妙地玩失踪么?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在实验室、不在家里、不在亲属那里,更加不在朋友那边,他是个古怪的家伙,没什么朋友。
就是消失了,变成了一个透明人、再也找不到了。
也害得我们小组所负责的实验再也无法进行下去!因为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部分实验数具!这件事情彻底惹恼了上层!
要知道我们的后台老板,是军方!能支撑得起如此耗费巨大的项目的,除了肥得流油的军方,还是什么人?
我们这项实验,是在完全绝密的状态下进行中的,为了避开伦理道德等等虚伪之声的口诛笔伐。也为了避开被扣上“大规模杀伤性生物武器试验”的帽子。这样便会给国家带来非常多的不必要的麻烦。
任何军方出资、且与“秘密工程”挂上了勾的项目,都绝不简单。我们从事于其中,也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科学工作者。我们也要被涂上一层保护色,使我们的身份也变得神秘起来!
这是军方的要求: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属于国家机密,对外界、对家人、甚至对与实验室中不相干的同事,也必须保持绝密!这里的任何事情,都不可以被泄露出去!否则后果将是上军事法庭!
现在,我们小组的实验助理连同他负责的那部分资料突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上面怎么能不发怒!怎么能不牵连到我们的整个小组!
上面派了专员下来,勒令我们的工作马上暂停,在事情没有结束并调查清楚前,所有的人再也不准跨近研究所半步!全部要被半监控得看押在家中、限制外出、听候发落!
我隐隐感到,这次看上去是个突发事件,但细想非常蹊跷,绝非偶然!其背后必然隐藏了巨大的阴谋。极有可能,那个失踪者,他是故意逃亡!因为他可能是外部打入的内鬼,是混进来窃取机密情报的!
现在将我们押在家中,分明是上面再也不愿意继续信任我们,所以我们之中可能仍然潜伏着未暴露的内鬼!只不过暂时还没有能确定到底是谁。
有关我们的研究项目的情报,此刻可能已经被流到了民间、媒体甚至国外。想一下,如此国家级别的力量,倾举国之力,来推进禁忌领域的研究,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么样的冲击、给我们国家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我的前途和事业,恐怕都要止步于此了!世界对我们的处罚,轻一点会是“永不录用”,因为我们违背了被这个虚伪的世界非常看中的“道德”、“伦理”约束,我们必定会被主流世界排斥,一辈子抬不起头!
甚至严重点,就可能一夜之间也人间蒸发掉!谁敢保证,军方为了保密,不对我们封口?我们知道的太多了!他们尽可以喊着“为了国家的尊严、你什么都不能说”,然后再明确告诉你“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一切秘密”!
对那些心狠手辣、自顾自己的人,如果你之前还能活得很灿烂,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现在大为不同,我们成了累赘、成了让上面担心夜长梦多的心腹大患!
非常时刻,国家需要我们任何人为了它而无条件得献身……这些是我们进入研究所之前,上面反复和我们强调的。
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就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事业刚刚取得重大突破,人生就马上跌入了谷底。连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还是个大问题。
命运,它真是个残酷的家伙,最喜欢捉弄人。
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还等着回去继续我的研究呢,起死回生术是对进化极限的挑战,绝对是需要代代相传、花上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才可能实现的,我才开始多久?就这样被从梦寐以求的位子上驱逐了下来!实在是可恶!
一切全是那个家伙害的!
不要让我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到底躲在了哪里、为什么要逃走。我一旦找到了他,就绝对不会手软,绝不放过他!是他断送了大家、踩碎了大家的梦想!!
但我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又开始觉得好笑起来,我被限制了自由,自己都朝不保夕。我又能去拿他怎么样?
我的身体中被植入了卫星定位芯片,它是作为防止我也某天突然人发蒸发的防范措施,被强行安装上去的!
其实就是一把无形的脚镣,将我的自由完全地夺去。
虽然我被放回了家中,虽然我的门口、我家窗户的对面,没有暗中监视我的眼睛,但我依旧没有自由,我依旧感觉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被盯梢。
我不想出门,整天关在家中。
邻居和朋友都以为我生病了,之前因为保密的原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我工作的具体内容,所以他们只当我是在一家普通的研究所上班,早出晚归。
但突然之间,我却失了业,成天精神不振地窝在窝子里,门也不肯出。所以都纷纷建议,让我出去透透气,放松心情,工作没有了,重新找一份就是了。
我只能苦笑应对他们。
混混僵僵地度日,精神极度萎靡之时,突然电话响起,我以为是实验室打来的。结果一看竟然是个陌生号码,于是马上紧张了起来!
犹豫了好一会,始终没有勇气去接听,但对方还是不肯挂断。让我心里头更是七上八下起来,担心这可能是一个危险万分的来路不明者打来的电话!或恐吓、或威胁、或冷嘲热讽者。我的资料,可能被那个家伙出卖给了任何人,而这些人,对我手头的资料必然也会产生浓厚的兴趣,必然或使用任何手段,要我交出去。
我交不出任何东西,因为被赶出来时,所有与研究相关的资料,都被扣留了!
不过我还是下了决心:接通它!
此前,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也没有出卖过我的实验、或是泄密,所以,今后也不会,如果是危险分子找上门来,那么我也要明确告诉这些家伙,我手头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即使有也绝不会给任何人!
还好,我只是反应过激了,将陌生来电当成了坏人。其实电话那头的声音,比我还要紧张和害怕,是个女孩子!
声音非常陌生,我可以确定,以前从来就没有听到过。她是谁?我和她认识么?为什么要打我电话?肯定是打错了吧。
但等她报出了我的名字!我就突得大吃一惊。
急着想知道她到底是谁。然后她的自我介绍让我大松了一口气,并转而异常兴奋起来:她不是别人,就是那位“失踪者”的女儿!
我从来没见过她,但她那边却有我的号码,是她父亲留在记事簿上的。她找到的不止我一个号码,除了我的以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同事。
在打电话给我之前,她已经先去找过一部分人,请求他们带她一起去寻找她父亲。
从其那里得知:她父亲在失踪之前,并没有异常举动,就像往日那般,急匆匆地出了门去上班,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家。一直等到有人找上门,女孩才知道,她父亲消失了!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却突然消失了!
她没有人可以求助,所以只能想到了我们,我们这些她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因为我们和她父亲是同事,所以便很自然寄希望于我们能出手相助。
不过在之前的已经打通的那几波电话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向她伸出援手,而且没人告诉她为什么,只是匆匆挂掉电话,再也不敢接。
我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我们都处在监视下,如果我们出现了行踪不定的迹象,那么就会被认为有背叛嫌疑,那么我们的小命就很危险!特别她是失踪者的女儿,一个被认定为背叛者的唯一亲人,这个时候去和她扯上任何关系,到头来都会遭遇无法承情的尴尬:如果事后证明她父亲真的背叛了大家,私自带着研究资料逃走了,那么我们去和一个叛徒的家人接触,势必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可能站出来帮助她的。
但我不一样!
我打算同她一起去找她父亲!
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善心,也不是因为我有多么不怕死。
而是,我对这份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我觉得我前半生所学,如果不是用在其上,那么就完全白费了!
其实事实并不是那样,我还有更多的选择;我还年轻,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但这个时候的我,已经中了邪一般鬼迷心窍了、倔强得连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只想着早点把事情弄清楚、回我的岗位上去,我发疯般地想要重新继续我的研究实验!
试验是不能停转太久的,如果超过了一定时间而无人照看,那么它便会自动失败!病毒的变异非常之快,没有人工筛选,它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发生基因突变而大逆转,丧失掉之前我们已经得到的那些梦寐以求希望它拥有的功能。
那样的话,我们之前投入的心力,就全都打了水漂了!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重新将失落的钥匙找回。
所以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情况非常不妙!
所以,那个家伙是生是死,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的心变得非常残忍,我只想回到我的实验室去,那就必须要把他给找出来,活则见人、死必见尸!
不能让他这样继续平白无故地消失,他必须给我出现!他必须要给我们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