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修养了十来日配上花楚的药姜武好得差不多了便想着到地里看看,地里的稻子没了菜还是有的,那一分地的白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白芷也去地里摘菜,可他从小跟着花楚师伯哪里懂这些地里的事,第一次去摘菜时还把断芽吃的小油菜连根拔了回来,玉渊更是不懂的。且她也想看看能再种些什么,毕竟那块地稻子是没了的总不能就空着长草。
于是今天便扛了锄头下地,白芷也凑热闹的跟了来,玉渊一人在家无聊也来了,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向她们打招呼,问着姜武伤势怎么样了,姜武都是笑呵呵的回道“没事了”。白芷嘟了嘴,出了村子便恨恨道:“什么姐妹!连村里的小孩都知道问问你的伤势,你家阿姐就不会来看一眼?要说没有这样的阿姐还好,省得闹心!”姜武倒没什么,只淡淡道:“可能阿姐没空吧.”玉渊听了冷哼一声:“就该和白芷说的那样没了那样的姐姐还好,你也就自欺欺人,她能忙什么,哼,会没空?”姜武只笑了笑没再接话。
她们到了田里却见一人佝偻着身子挑了木桶在给那片白菜浇水,走近了才看清,原是姜文。只说那天姜文回了家拿了银钱给姜武买了补品送去就被气头上的白芷扔了出去,她回了家黄氏回来虽没有再闹或是打她却倒在床上饭也不做,闷头不理人。三个娃坐在门槛上饿得肚子咕咕叫,她叹息一声动手做饭。
第二天想去看妹妹,可又觉得没那个脸见她,上次她受伤差点没命是因为黄氏闹的这次也是,她还怎么好意思说是姜武阿姐。傍晚她到地里摘菜,又特意到妹妹家田里看了看,就见一地的菜很是干旱,便回家挑了木桶来浇水,此后每隔个五天她便来给浇水,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放学后的傍晚。今天地里的菜浇得也差不多了,她伸了伸腰,抬眼便见田埂上站着妹妹阿武和白芷、玉渊三人。她喊了声“阿武”又关心道:“你的伤怎么了?都好了么?”
白芷呸了一口道:“现在才来问,你怎么做人阿姐的?你。。”他还想说什么,被姜武拉了衣袖才止住。“阿姐,你怎的在这儿?”姜武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她阿姐在给她浇菜,问道。“我。。阿武,我却是对你不住,也想着把黄氏休了,可。。可。。”她支支吾吾的说着。玉渊冷哼道:“知道对不住,怎么就还有脸来这里?”“妹夫。。妹夫.我。。”姜文怕她和妹妹间的关系更加恶化,急着想辩解可又说不出口,急得她跳脚。
玉渊被她那句“妹夫”喊得火气直往上冒,“谁你妹夫啊!”
那姜文以为妹妹不认她这个姐姐,玉渊便这么说,更是着急了,语无伦次的道:“阿武.阿武啊,姐姐虽不好但我们究竟是这世上血脉相连的啊,你真不认阿姐了?”说到最后倒红了眼圈,声音也哽咽着。
姜武见了难受的道:“没有不要阿姐,你永远是我阿姐,只你不休了黄氏也不要让他再压着你了。”
“我教训过他的,他是再不敢了的。”
“阿姐还有课业吧,怕是孩子们都等着你呢,快去吧。”
“哎”姜文应了心情不再如前儿那般沉重,挑了木桶走了。
白芷对着姜文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头对姜武恨铁不成钢的道:“傻子,狗能改得了****?那黄氏就真能改了?”
“她毕竟是我大姐,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小时候没了爹娘,又是灾荒过后家里艰难,常常三餐不济,每次阿姐都是把她的饭给我一半,所以我才连那样可怕的灾荒都没有挨过饿。”
“哼,那也不能总是让着黄氏欺负你吧,说你傻你还真傻给我看啊!”看来姜文那句“妹夫”彻底把玉渊得罪了。
“那儿有蝴蝶,好好看啊,玉渊我们不要理会他,扑蝶去吧!”十三岁的白芷还是小孩子心性见了飞绕在菜花上的蝴蝶兴奋的招呼玉渊道。“快快,这边这只,看,蓝色的翅膀啊,还有好看的花纹呢。”
玉渊没有理会他,只自己铺了帕子在稻草上坐下,秋阳正好,暖暖的照的昏昏欲睡,原处稻子金黄金黄一片,一边白芷欢快的扑着蝴蝶,姜武不时喊着“小心,别踩到菜了。”群山和天空在不远处,好似世界都变得轻快了,这种心情自从家里发生事情又被拐卖后都没有过了,如今想来原来以前那些和家人度过的每一个平静的一天也是那么珍贵了。
姜武巡视了一遍菜地,她阿姐给浇了水,倒是长得很好。又见了那一大片狼藉的稻田叹了口气,想着能整了地种些什么,适合这个季节中的菜倒有不少,粮食倒没有适合这时节种的了。倒是要种些什么呢?番薯应该还能种的,只也不能种多少,吃了也只是饱一时,不顶饿。可要不种番薯又种什么?姜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种番薯,虽不能如大米顶饿但也总是能填肚子的,也比空着田好。打定主意她便在田埂上开了几个口子把田里的积水放了,招呼上玉渊和白芷回了家。她到家放了锄头又上有牛的人家里问她们要不要稻杆割了喂牛,又到左邻右舍家要番薯藤,这时节早种了的人家番薯苗也茂盛可以割了喂猪,姜武问她们要了做种子都爽快的答应。
接下来十多天姜武都在翻地挑陇种番薯,白芷见了她没事虽不想那么快回城里但他师傅让人传了几次息,他不得不回去了。这几天他和玉渊处的也算不错,他又是从小到大没个伴的,要走的时候到显得比起姜武玉渊更让他不舍。
黄氏倒真的没再闹出什么事,倒是米缸里的米一日比一日少,让姜武很是犯愁。刚种下的番薯要到十二月左右才能收获,如今又只是九月末离去镇上鸿雁楼帮工还有一个月。米缸里那点子米哪里够吃到那时候?真要向师傅开口借钱借粮?可她哪里开得了这个口?上山打猎?不说师傅不让去,就是让她去她现在也不敢往山上跑,谁知道会不会再遇上那头母虎,要真遇上就不会有上次的运气了。
姜武想了许久,只得想到缩减自己的口粮这条办法,当晚她便只煮了玉渊一人的饭,她自己则是煮了白粥,切了一碟萝卜干拌了点花生油。饭桌上一向不说话的玉渊难得开口问了句:“你怎么喝粥?”姜武哪里会跟他说家里快没米了,只是笑了笑道:“白芷说伤口没好稳定让我吃清淡点的。”玉渊不做饭也不知道米缸里的米还剩多少,姜武这样说他也没再追问什么,只当真如她说的那样。
可接下来姜武白日里喝粥晚上也喝粥,她喝粥都喝了大半个月了,这天饭桌上玉渊看着姜武菜色的脸,问道:“你的伤口还没好稳定?还要喝粥吃萝卜干?”姜武这大半个月要种番薯,干的活多耗体力,可她一个壮年女人每顿只喝两碗粥怎么顶用?常常没一个时辰便饿得肚子乱叫,饿得她都没什么力气了,精神看着也不好,本就因伤而消瘦了现在看起来更瘦了。
平日玉渊也不会理会姜武怎么个样,可今天姜武的师傅姜宗平来了趟,一来就进厨房掀了米缸,搞得玉渊很是莫名奇妙,她见了在院子里发呆的他,有些无奈的道:“我这个徒弟配你也却是委屈你的,可就算不是夫妻,朋友也总该算的吧?怎的她这些日子怎么样你都是不知的?”她这句话更是让玉渊莫名了,姜宗平叹了气道:“她最近不是常喝粥?”“嗯,怎么了?”不是常喝粥而是天天顿顿喝粥,“不是说伤口没好稳定才要吃清淡些的?”“谁说的!感情你是不知道家里快断粮了!”姜宗平瞪了眼气道。玉渊此时才恍然,还以为真是如姜武说的那样呢,却原来是要没粮食了,也是,要是那十亩田的稻子还在也应该差不多可以收割了,可如今稻子没了,他住了也差不多一个月是知道这个家不会有什么积蓄的,粮食应是快没了。
姜宗平从家里背了一袋子大米过来放进房间不等姜武下地回来便回去了。姜武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她放了锄头挽起衣袖洗了手拿上饭锅就去量米做饭,玉渊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门框边,看着姜武忙忙碌碌,灶膛里燃起的柴火,桌上点着的油灯,映着姜武跳动的影子。他抿了薄唇,如果不是他黄氏也不会放牛吃稻子,姜武也不用饿肚子,可他却什么都不知。他每餐吃饱喝足她却默默忍饥挨饿,如果说玉渊之前还因为姜武对他做的事气恨她,此时看着姜武消瘦的身影那怨恨便消散了,毕竟日日钟鸣鼎食不会知道三餐不保的苦楚,家财万贯纵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拿来也不觉稀罕,可家徒四壁她忍饥挨饿让你三餐温饱那也是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