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教室上了近一个多月,最后我们搬到了位置靠南的新教学楼。它的楼道就像洞穴一样蜿蜒着通向五楼教室,而我们的宿舍也安排在五楼,从五楼俯瞰,我们好像一瞬间就沦落成了那些生活在遥远年代的山顶洞人。其实那个五楼的教室我和同桌是最熟悉地,因为那个地方,是我俩高一上课的教室。在这个教室里记录了太多我和小柯高一时的故事。
那些高一的记忆就如潮水般向我涌来。那时候我上高一。初入高中的我们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每双眼睛里都是对新见事物的求知欲,每颗心里都装着对未来世界的憧憬和期望。质感一般的翠绿窗帘,总是被哗啦啦地扯过来扯过去。松散的阳光拥挤着像雨水一样往教室里倾斜,大片大片的光,刺痛了我惺忪的眼睛。困倦和疲惫,是那时候感觉最彻底和真实的东西,就好像阳光和小柯的歌。军训那些天,我们的任务就是站在操场上经受阳光的冲刷和洗礼。太阳蘸饱了阳光的汁液涂的到处都是,涂的多了,就顺着我们的脸颊向下流,浸透了崭绿的校服。然后接下来我们就老实地趴在教室里听电扇呼呼的喘气,头顶的电风扇吱呀吱呀不知疲倦地转着,一圈又一圈仿佛马上就会掉下来。
军训结束后,我们不知怎么就染上了在白天睡大觉的习惯了。我们这群高一的傻孩子吧,就知道睡,如冬天里的兽。我问小柯睡觉像什么?小柯说像酒精,麻醉我们的神经。我笑他,那干脆不睡得了。小柯说无可奈何的事,我们无可奈何呀。每次小柯看到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的时候,就小声告诉我全军覆没了。但是在那些昏昏沉沉的日子里,我们可喜欢听小柯的歌,在每个阳光疯狂生长的午后,就像轻轻咬破橙子嫩黄的酸甜果肉,粘稠的汁液在嘴唇和舌头之间纠缠。小柯淡淡的嗓音,趴在桌子上做酸甜的梦。我们在日历一页页被撕掉飘落的瞬间里成长着。而梦境正帮我们整理那些散落的片断,那些所有的关于成长的记忆。
可是等到高一结束,它们就像枯了的叶子跌进冰冷的溪水里打着水漂,然后沉没,不留一丝痕迹。现在想想,我的高一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的,迷迷糊糊地睡大觉,每天除了困倦就是饥饿。会在上午上课的时候总是坚持不住闭紧了双眼失去了意识,然后在下课铃声响的一刹那轰然倒下沉沉睡去。会在每个放学前的铃声响前蠢蠢欲动,做好了百米赛跑的姿态等待着放学铃响的号令争先恐后地冲向食堂。会在每个过星期或放假的前夕扳着手指头倒计时,会在各科老师布置了各种杂乱繁重的作业后,抱怨一通,会在每个返校日和同桌邻桌前桌后桌兴致勃勃地讲自己在放假时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趣事,会在老师检查作业时慌慌张张地向同学求助给我你的给我看一下吧。恍然之间还觉得高一还在昨天,而张开眼睛我们已经走在了高二的路上了。在阳光里奔跑,在梦境里挥霍。我们的歌谣,在苍老的阳光里失落和无奈。我们依旧沉睡,尽管白天关在教室里的阳光第二天凝成一朵崴蕤的花。我们也依旧听小柯断断续续的歌谣,那些属于我们自己的歌谣。后来小柯把他的歌唱到了最后的期末考试,我们也听到了最后的期末考试。考完试,我们在阳光里听小柯的歌,那时候的日子,有蓝蓝的天空,酸酸的橙子。那时候的日子,我们真的都好高兴。
后来上着课的时候小柯一直问我,高二真的已经开始了么?我和小柯努力向外望,窗外是学校安逸的小花园,花园里面盛开着一种特干净的花,蓝色的蓝得一丝杂色都没有。那段时间里,我们斜靠着盛开的木槿香围坐在花圃中央,风里蓝色的花瓣摇曳我们轻盈的梦乡。在我们熟睡的笑靥里,遇见了花丛间的另一座天堂。属于你我之间的,我们的风花雪月,与他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