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笑道:“瞧他能躲到什么时候,等一会儿咱们走了,让他一人躲在那里,被大雪埋成一个大雪人。”
心妍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白薇,说道:“薇儿,你怎么身穿一身曾袍?可真让人费解!”
白薇掩嘴一笑,扭头望着山壁,伸手拔下一株艳色小花,说道:“十年前,我在这皇陵内,见到我哥哥怀抱你的尸首,咽了气...”
心妍大惊,浑身大颤,叫道:“啊呦!聂大哥咽了气!”
白薇忙道:“别着急。现在又能喘气啦!我自皇陵走后,杨菱儿亲自负着我哥哥的尸首,去神族兵营,求墨渊为她行火刑,以她的性命救回了我哥哥的命。我哥哥可又活了。只是菱儿嘛...唉...”
心妍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菱儿,菱儿。”
语气之中充满可惜与钦服,随即续道:“你那时发现你哥哥咽了气,可没伤心坏了么?”
白薇微微一笑,仿佛那日的伤痛还徘徊心间,说道:
“怎么没有?我啊,根本不能相信我哥哥会死在苍穹皇陵之内。于是,给我吓得连滚带爬出了皇陵。我寻思,我、杨五哥、你还有擎天哥哥,咱们约好了要骑马打猎,我便恍恍惚惚在帝都大街行走,一路走一路问杨五哥的下落。我逢人便问‘你可有看见我杨五哥了么?’”
心妍听着便知白薇吃了不少的苦,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拉住白薇的手,说道:
“你找到煜儿了么?我只记得那时我在皇宫乾清殿主卧刎去性命,煜儿拔脚便跑了,身影消失在大雪中,不见了踪影。”
白薇突然面上神色变了,气愤道:
“哼,那时我找杨五哥,街上百姓把我当傻妞,给我乱指路。我东奔西走,也找不到杨五哥。后来累到走不动了,便在一个小溪边的树根下歇脚。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一个老师太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你尘缘已尽’。”
心妍听她语气之中充满气怒,仿佛对那师太极为不满,笑道:
“薇儿,你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师太的话,令你心烦吧。”
白薇咯咯一笑,点头道:
“是啊。我就纳了闷,我坐在树根下歇歇脚,又碍着那师太什么事啦。干什么无缘无故要来说我尘缘已尽。我抬起头,还没看清她的脸,她已经奔的远了,我气不过,一定要追上去问她,干什么要说我尘缘尽了。”
心妍哈哈笑道:“那你追上她了么?”
白薇将手中小花扔在地上,尴尬道:
“我饿了几天,脚程好慢。总跟不上她。一路尾随她上了山,来到一个叫做忘忧庵的尼姑庵门前。”
心妍心中一跳,惊道:“啊呀,真巧!静安师太,我大师傅便在那忘忧庵呢。”
白薇双目一亮,咧嘴笑道,
“那老师太前脚就要跨进庵门,我一纵而出,抱住她双腿,张口就道‘臭尼姑,你自己尘缘尽了,便也要别人跟你一起尘缘都尽了?我告诉你,我可是要杨五哥当我的驸马的,你不准么?’,我问完,那师太也不睬我,只盯着我嘿嘿直笑,我抬头一看,吓得昏了过去。”
心妍挑眉,疑惑道:“那师太样貌如此可怖!”她怎么不记得忘忧庵有这等人物?
白薇刷刷摇头,道:“那师太长得标致的很!只是...只是...嘿嘿...”说着便脸红似血,声音也越发的小了。
心妍双手合十,啪的一拍,笑道:
“那师太是大师傅!你给她说,要她儿子当你驸马,给她逮个正着,你不好意思了,是不是?”
白薇吐吐舌,点头道:
“正是。那可尴尬的很。我昏了几天,终于醒来。静安师太给我准备了斋菜,一点油水也没。我实在不想吃,可谁让我饿极了呢,连吃两大碗白米饭。随后问她‘师太,你可有见到杨五哥么?’”
心妍连连点头,“是啊,我在庵中住过一阵子,那里斋饭清淡的很。”顿了一顿,续道:“噢,大师傅可知道煜儿的下落?”
白薇扁了扁嘴,
“静安师太笑的慈眉善目,说什么‘我那混小子可是个一无是处的混账玩意儿,你跟了他,这辈子可没出头之日。’我说我乐意,嘿嘿。刷的抽剑,指着静安师太,问她‘说,杨五哥在哪里?’”
心妍不禁心惊肉跳,责道:“大师傅给你饭菜吃,你拿剑指着她,这可是恩将仇报了!”
白薇微微咳嗽,理亏道:
“谁说不是呢。静安师太也是这么说。我当时刚吃饱,气血旺盛,一股气就拔剑指她。哼,静安师太便说我杀气太重,要给我念十天十夜的经文,为我减去心中杀气。开玩笑!我可听不了她念十天十夜的经,还不如一剑杀了我呢。我着急找杨五哥,抬脚就朝庵外奔去。谁知道,双腿一软,昏了过去。”
心妍噗的一笑,“大师傅在饭菜中下了药。唉,其实她一定是怕你一个小姑娘流浪街头会出意外,这才想方设法留住你呢。”
白薇挠挠额头,
“是啊。静安师太是个好人。我醒来之后,静安师太连同十数名老尼姑,把我围在中间,她们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齐齐给我念经。什么‘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又是什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之类的经文。”
心妍心想白薇可听不进去这些,哪里知道大师傅是要她忘了对杨煜的情,小心翼翼的道:“你没将忘忧庵夷为平地么?”
白薇颔首:
“我是那么想来着,可静安师太她们把我捆在了椅子上。她与众尼一连五月给我诵读经文。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让我忘了杨五哥。最后,我犯了相思病,身子瘦到成了一把骨头,傻乎乎的连话也不会说了。静安师太便说‘傻丫头,你何苦,煜儿心中可没你。’我只呆呆问她‘师太,你可知道杨五哥的下落’。”
思恩见心妍神色好奇,于是稍稍离开杨殇的腰身,对心妍道:“你猜我柔儿祖母可有将五叔的下落告诉薇儿师父么?”
心妍见女儿主动对她示好,便顺势将思恩从杨殇怀中接过,揽在自己怀中,想了一想,郑重道:“我猜,没有告诉她。”定然是告诉了的,不然薇儿此时气色如何会好。恐怕早已香消玉殒在忘忧庵了。
思恩摇头笑道:“你猜错了。再猜。”
心妍想了一想,又道:“这我可猜不出了。为难的很。”
思恩仅觉自己比心妍知道的秘密多,得意之下,说道:“母妃,你低下身子,我给你说。”待心妍躬下身子,便趴在心妍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心妍听后,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却如何也想不到呢。多亏了思恩告诉我。”见思恩一阵开怀的笑,随后趴在了她的怀中,她心中一动,也跟着思恩一起笑了起来。
白薇轻轻一叹,续道:“静安师太见我是不知悔改,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于是便提出了条件,让我留在忘忧庵服侍她五年,才肯告诉我杨五哥的下落。”
心妍知道,大师傅是要让薇儿的心慢慢平静,以至于使她后来见到煜儿,才可将一切看得平淡了。
只听白薇又道:“我心忖自己漫无目的找寻杨五哥,也不是办法。于是就留在忘忧庵伺候静安师太五年之久。听她念经听了五年。可谁知道,五年后,静安师太便说,她也不知杨五哥的下落。”
心妍方才虽听了思恩说起白薇最近常常与煜儿结伴而行,但却不知其中还有如此多的波折。
“这...大师傅这么做可不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不是骗人么。”
白薇摆摆手,“你误会了她,她只是不愿意给我明说。她只说,让我一路向南去寻,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待心妍点了点头,白薇续道:“于是,我立刻辞别忘忧庵,一路向南顺着山道而走,行了半天的路,见到半山腰下,有个俗家曾人在林里烤肉吃酒,我在忘忧庵住的时候久了,可看不得出家人吃肉喝酒,明目张胆的破戒。我张口便骂‘那和尚好不要脸,可给你家师父丢尽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