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见了这人的行径,大合脾胃,走进了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与自己在牢房中臭味相投,义结金兰的安思一。夏至放脱了霜降的手,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个朋友在前面,我去打个招呼。”
霜降点了点头,立在原地不动。
夏至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绕到安思一背后,乘他不备,双手探出,盖了他的双眼,只不做声。安思一双眼被遮住,知道是有人和他恶作剧,并不惊慌,心中思忖道:“我在这水城中并没几个相识的人,这人莫不是认错人了。又或者是刚刚有姑娘家得了我的灯笼,倾心于我,特来相闹。”念及此处,心中大喜,刚刚借着散播灯笼的机会,记了几个姑娘的名字,当下胡乱猜到:“言笑笑?”,背后那人并不做声,又猜道:“刘梦萍?”仍旧没声音,“叶凡?”,听的背后一阵笑声,竟是男子的声音,安思一双脸羞的通红,不敢再猜了,暗暗运开了血气,引着血气上升到脑袋中行了一遭,有了计较,哈哈笑道:“原来是夏至兄弟,自牢中一别,时常想念兄弟,没料到却在今日碰见了。”
夏至松了手,与安思一相见了,二人客气了几句,夏至笑道:“安兄刚才说时常想念兄弟,此话当真不假,你将我的声音也记得真切。我只是忍不住在你背后笑了一声,立刻便被你听认了出来。”
安思一笑道:“倒不是听认出来的,你的声音并不特别,我当时心中全没想到会是你,因此难从音色中辨别出来。”
夏至奇道:“既如此说,那你如何知道是我?”
安思一道:“这是本宗功夫中特有的一个诀窍,我暗中使用了,因此知道。”
夏至叹服道:“天下间还有这等神妙的功夫诀窍,不知其中是个什么道理?”
安思一道:“仔细说来,其中的道理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多年来常常跟着师父练习,自然会使了。”锁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又道:“我们土宗的功夫本来就讲究识人心,洞察先机,查人意,克敌机先。刚刚说的诀窍正是我宗功夫的基础,一经施展开来,便能够从一些极细微的事物比喻声音、景象、气味等等,于其中发现常人难以发现的东西,我刚刚就是从兄弟你的一丝笑声中察觉了你心中的一些念头,依此才知道是你。”
正解释着,突然听见背后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这功夫很好,可以教给我吗?”安思一急忙回头,一瞥之下,跪地纳头便拜,恭恭敬敬,嘴中道:“不肖弟子安思一拜见祖师娘。”就地上重重磕了四个响头,抬起头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跪着向前挪了几尺,将那说话的女子双腿牢牢抱住,哭道:“祖师娘,弟子想你想的好苦啊,三年前一别,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老人家不知道啊,这三年间我爹一旦来凛冬城办事,我便赖死赖活的缠着我爹,粘着他一同跑来,就为了能再见你一面,天幸今日终于重聚了。”边说边号,真个喜极而泣,号哭了半日,又把袖子来在脸上乱蹭。
这说话的女子正是霜降,霜降听见二人说笑,循着声音慢步渡了过来,正听见安思一说起土宗宗家的神妙功夫,不经兴起了讨教学习的念头。哪里知道刚开口说了一句话,便引的安思一疯疯癫癫,满嘴胡言乱语。
原来三年前,安思一随同父母亲及兄弟,一家四口来凛冬城过元宵佳节,与霜降、霜降的母亲谢武俊有一面之缘。其时,安思一见霜降貌美,又欺她年幼,连哄带骗,亲她面颊,正好被武俊撞见,武俊心中恼怒安思一轻薄无行,威逼安思一拜了霜降为师。谁知道,自三年前见了那一面,安思一把谢武俊真个当作天人,朝思夜想,总盼望着能再见一面,今日忽然碰见长大的霜降,错认作成谢武俊,因此闹出上面那段话来。
夏至、霜降见安思一这般鬼样子,惊的膛目结舌、目瞪口呆。夏至扶起安思一道:“安大哥,你莫不是认错人了,这是内子凌霜降,不过十五岁的年龄,做你妹子还差不多,如何能够做得你的祖师娘。”
安思一也只是初见霜降,惊了个呆,回过神来,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眉宇之间,稚气未脱,知道是自己认错人了,知道了眼前这人其实是三年前穿着大红袄儿,讨棉花糖吃的那个小姑娘。如今身材高长了很多,已经是风姿卓绝,亭亭玉立了。并且已经嫁做人妇,言语之间自有一份娇羞之意,更是美的不忍直视。
安思一定了定神,道:“内子?你们是什么关系?”
霜降道:“我们是夫妻,是比好朋友还要好的好朋友!”
安思一邹起眉头看着夏至,一脸疑惑,夏至道:“今日刚刚成的亲,其中缘由、经过,一言难尽。”
安思一听了,忙拱手对着二人一拜,道:“恭喜、恭喜。”
夏至问起安思一刚才的奇怪举动,安思一详细的解释了,夏至难免取笑一回,吵闹着要安思一来拜见师父。
安思一笑道:“三年前既然已经许诺答应了,并不敢反悔,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不便行礼拜见,怕被我父亲知道了,一顿将我打死。因此,外人面前还请为我掩饰一些。”
夏至见他说的在理,也不多计较了,胡乱答应了他,霜降自也无话。安思一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我人前只做妹子称呼,你们可别见怪。”
霜降笑道:“不怪。”
安思一笑道:“多谢,多谢,我虽然嘴上不叫师父,心中还是把你做师父看待,绝不敢冒犯了你。”又道:“霜降妹子刚刚说我宗洞察人心的功夫好,想要学一学。这门功夫本来是本宗的不传之秘,不过你是我师父,师父但有所求,徒儿不敢不从。”当下便答应了霜降,愿将这门功夫倾囊相授。
安思一注意到霜降双眼有些问题,问道:“霜降妹子可是眼睛不舒服?”问起原由来,夏至将这两天橘崖顶上的变故简要说了一边,说到谢武俊已经过世时。安思一忍不住心中剧痛,滚出泪来,见霜降在一旁也是抽抽搭搭,只得暂收了悲切,安慰了一阵。
几人正说话间,远远看见一名女子,身穿鹅黄色绸衫,头顶着一顶大斗笠,看不见面容,疾步走来,经过夏至身边,和夏至擦身而过,细声道:“随我来。”
夏至听的真切,忙回头看她,见她纤细身材,娉娉袅袅,行动处步态如舞,如烟如尘,心中奇道:“似乎是香子兰香姐姐,她怎么下山来了,我师父不知道怎么样了。”拉了霜降,叫上安思一,紧跟着那女子走去。
一行四人,行到一间破败无人的庙宇中,那女子取下斗笠放在一旁,夏至紧跟着走了进来,就近一看,果真是千叶山庄的香子兰,夏至道:“香姐姐,怎么你没在山上,可有什么急事吗?我师父他怎么样了?”
香子兰看着夏至,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夏至被她一哭,一时慌了手脚,忙扶住了她,问起缘由。
香子兰抽抽泣泣,说出一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