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是建委主任打过来的电话,她忙接听。主任说:“今晚刘书记从北京回来,明天他要看南新区建设方案。你明天早上把方案送到我办公室。”桑丽兰说:“方案出来几天了。前几天又到几个部门征求一下意见,又修改几遍。好,明天早上我上班就送去!”她放下手机,又打电话到航空公司订机票……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半,一架银灰色的大型747飞机向北京飞去。
下午一点多,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金维善把她住的地址已用短信发给了桑丽兰。桑丽兰出了候机大厅,打的直奔金维善的住处。
金维善住在北京四环外的一片高楼区内,是一个新型小区,轿的司机一直把桑丽兰送到楼下。她下车后,又打开短信看了看,确定一下地址,是A栋12楼D1号。有一名女保安在楼道门口站着,她向保安笑了笑,保安给她敬了个礼。一排四个电梯门口,保安忙跑过去帮她把第一个电梯门打开。女保安问她:“上几楼?”桑丽兰说:“上12楼D1号。”女保安说:“噢,是金大姐家,她男人昨天才走。”桑丽兰笑道:“是吗?真太谢谢你了。”她上了电梯,门关上了。这时桑丽兰心想:“好你个金维善,我说你不回家呢,原来你老公也在这儿呀。”电梯很快上到了12楼,门自动打开了。这一层有三个单元,D1、D2、D3。她走到D1号门口,伸手按一下门铃,一会儿,听见屋内有脚步声,然后是清爽的回答声:“来了!”门打开了,是金维善。她一看是金维善,忙冲过去,想拥抱金维善的脖子。金维善侧过身子拉住她的手说道:“快进屋,快进屋,你想死我了。”这时,桑丽兰才发现金维善有些发福,看上去身子十分笨拙,她像掉进云雾团里,顿时糊涂了。原来,金维善怀孕了,只见她高高地挺着个大肚子,宽大的睡衣也没盖着肚子。她俩走进客厅,桑丽兰把行李放在沙发上,问金维善:“你这几个月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出国,而是到这儿来躲着保胎生孩子呢?金维善你真够行的,够大胆的,国家干部,敢要二胎,行,真是女中豪杰。”金维善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个小女人。”桑丽兰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摸着她那圆鼓鼓的肚子说:“我听一位女教授在百家讲坛上说过,在工作中我们要做大女人,生活中要做小女人,做小女人好!”金维善说:“你这嘴还是这么厉害,我说不过你。”金维善给她端杯水,桑丽兰平静了一下,开始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大单元,少说也有二百平方米,室内装饰雅致简单,客厅内的电视墙上,装有五十英寸的液晶平面彩电,两边架有环保立体声高档音箱。桑丽兰又往卧室看,只有简单的衣柜、双人床、梳妆台和电脑。她又看看厨房、卫生间、书房,然后回到沙发上坐下说:“我坐了一中午的飞机,你也不问我吃饭没有?”金维善忙笑道:“哎呀,真该死,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做去。”她说着按着沙发的扶手站起来。桑丽兰忙跑过去按住她的肩说:“在飞机上吃过了,今中午飞机上提供的是米饭,我吃饱了。再说,我就是真没有吃,也不能让你挺个大肚子给我做饭呀。”
过了一会儿,桑丽兰问:“怎么回事?你把这前前后后给我讲讲。”
金维善把电视关上,轻轻地说:“我让你来,就是要给你说事。明天我真的要去美国,一是治病,二是生孩子。我的思想斗争了几天,想来想去,还是让你来,想给你说说。”
桑丽兰说:“是啊,我们是好朋友,你有什么心里话给我说说吧。既然你明天去美国,昨天你丈夫还回去干什么?”
金维善摇了摇头说:“他没有来,你听谁说他昨天回去了?”
桑丽兰说:“刚才我上楼时,一位女保安告诉我的。”
金维善突然哭泣起来。桑丽兰忙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用手理着她的头发。金维善在桑丽兰的心目中,是个多么阳光、多么快乐的女人,好像她一辈子也不会有伤心事似的。谁知她也会泪如涌泉呢?桑丽兰知道她遇到难事了,于是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别哭了,别哭了,你怀着大月份的孩子,过度伤心了对孩子不好。”这个时候,桑丽兰意识到她身上有重大的秘密要告诉她。她会有什么秘密呢?金维善越哭泣越伤心,桑丽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室内的音响还在轻微地响着,音乐如云儿飘过,细水流过,轻而细声。像是经典名曲《梁祝》,那悠扬揪心的小提琴旋律,令人流泪。金维善的哭声渐渐小了,但双肩还在微微地颤动。桑丽兰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用肢体语言告诉她,有委屈你就哭吧,我们女人哪个不是在委屈和泪水中长大的。女人从小就爱幻想追求完美,憧憬天堂般的生活和完完美美的婚姻。可有几个女人长大之后能找到自己的理想生活呢?桑丽兰小时候设计自己的丈夫高大、洒脱、有品位、有气质、有文化,事业心强,她怎么也想不到会爱上了包中年这个有妇之夫。女人的心事多,女人的难事多,女人的委屈多呀!金维善会有什么为难之事呢?
今日听《梁祝》,那琴声把她的心揪得生疼。
金维善抬起了头,苦笑笑,用纸巾擦了擦泪说道:“我有点失态了,让你见笑了。”桑丽兰忙搂住她说道:“看你说的,我俩谁跟谁呀?你心里有什么事就跟我讲讲吧。”
金维善说:“我好几个月没有见我丈夫了,他带着孩子还在天啸市。他不知道我在北京,他一直认为我在美国。”
桑丽兰这时心里已经有数了:金维善在外边有男人了,并且还要给人家生孩子。她问:“你一直就在北京住?没有去美国?”
金维善说:“没有,我一直在这里等出国手续。这不,前天才办下来,我要去美国生孩子,那边的房子和医院都联系好了。”
桑丽兰又问:“你说还要去治病,你有什么病啊?”
金维善说:“我血压一直很低,头也晕。我估计是贫血,到美国后好好调养调养。”
桑丽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爱的这个男人是谁?他是北京人吗?”
金维善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用一种特殊的目光看看桑丽兰,说:“是咱市委的刘书记。”
“啊——”桑丽兰惊得大叫起来。她也用一种特殊的目光看着金维善,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失言道:“怎么会是他?”这会儿她想到昨天她来这儿前主任向她要城南新区建设方案,说是刘书记从北京回来要的。原来刘书记来北京就是和金维善……刚才上楼时,女保安无意间告诉她金女士的丈夫昨天才走,她怎么就想不到她这里的男人就是刘成玉书记。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他。”金维善自语道。金维善告诉她,她和刘成玉已经有六年的关系了,也就是他来当市长的第二年,他们一起到国外考察工作时有了感情,后来就经常在一起。刘成玉的夫人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生育,他们现在的女儿是抱养的。刘成玉一直为自己没有后代而苦恼。他有时痛苦得很,金维善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就下决心给他生个孩子。今年开春,她怀上了,到医院检查是个男孩。后来,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不能在家待了,否则丈夫就看出来了,就来北京居住保胎,对外称是去美国工作了。为了不让丈夫和外人怀疑,她用电脑给自己设计一个美国区号001开头的手机号,丈夫一接电话,一看区号就知道在美国。她告诉丈夫,她过去的手机号转移到美国的手机上了。丈夫是个实在人,百分之百地相信自己的妻子在美国工作。平时和刘成玉联系用另外一个北京号段的手机。
听完金维善的简单介绍,桑丽兰心里很平静。她现在回忆回忆前几个月和金维善一起吃饭喝酒她老是扭捏不喝,原来是这样啊。
桑丽兰问:“非要到美国去生吗?在北京不能生吗?在北京生了我能来照顾你。”
金维善叹道:“我原本也是想在北京生的,可刘书记他不同意,他决定让我到美国生。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可能有所不知,他现在也有麻烦事。”
桑丽兰问:“刘书记能有什么麻烦呢?”
金维善说:“上一次调整干部,杭航没有达到她的理想,她现在正找刘书记的碴儿。如果我和刘书记的事让她抓住把柄了,她会像疯狗一样乱咬。”
桑丽兰说:“上次她调整得不错嘛,一个常委联络部长一下子当上了政协主席,还不满意呀?”
金维善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心比天高疯狂飞呀。”
桑丽兰说:“上次省纪委立案是要查她的,后来刘书记出面保护她,这才查到丹阳就收兵了。她应该谢谢刘书记才是。”
金维善说:“本性难改呀,她扳倒了桂中原,下个目标可能就是刘书记。”
桑丽兰无语了,后背突然感觉凉凉的。她不想再说这些沉重的语题。她问:“你把孩子生下来,今后孩子谁带呢?”
金维善说:“刘书记设计好了,我去美国待一年就回国,我还回我的统战部工作。他夫人早就想再抱养个男孩,将来交给他夫人养就行了。孩子让她带着我也放心。”
桑丽兰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她突然又问:“这事儿你老公一点也不知道吗?你走时还说让他半年去美国探次亲,现在肯定是不能去探亲了,这样时间长了怕是会引起你丈夫的怀疑。”
金维善说:“他是个老实人,他什么都听我的,不让他去他就不会去。每次和刘书记在一起,我都有负罪的感觉。通过我个人的事我时常提醒自己,将来我儿子长大了找对象,一定不能找太漂亮、太有心计的女孩。女人漂亮了,是男人的罪孽呀。我会教育他找一个平平常常、实实在在的女孩过日子,不要像他爸,找个我这样的一天福也没有享,整天干家务,到头来还这样被伤害……”
桑丽兰说:“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金维善看她一眼问:“你和包中年怎么样了?”
桑丽兰苦笑笑说:“不怎么样,这几个月我们都不来往了。”
金维善问:“怎么?分手了?”
桑丽兰说:“没有,我当时给他半年时间,他也给我写了保证,半年内他与木锐云离婚,半年后他与我结婚。”
金维善说:“这我知道,我走时你告诉过我。”然后她用手理一下头发问:“如果半年以后他不跟你结婚呢?说准确点如果木锐云离不开呢?你能怎样他?”
桑丽兰脸阴阴地说:“那他后半生别想安生。”
金维善问:“你不会走告他这条路吧?”
桑丽兰摇摇头说:“我嘴上说过要告他,但从内心里我不会告他。”
金维善松了一口气说:“我想你也不是那种人!那种达不到目的就把男人告倒的女人,就是得到男人,也不会幸福。”
桑丽兰说:“我是真心爱包中年的,我更渴望拥有他,全身心地拥有他,我知道我有点自私。”
金维善说:“把爱的过程当做幸福的实践,这样就能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你看我吧,我爱刘书记,但我不想在他身上索取一丁点东西。我不让他提拔我,尽管他想提拔我很容易。我也不要他一分钱,尽管他也能给我些钱。我更不要他的人,人是有形的东西,世上有形的东西,都有两面性,是双刃剑,你能得到他,他也能伤害你。我只要他的心,心是无形的东西,无形的东西一般不会给人们带来麻烦。而无形的东西能制约管理着有形的东西。如思想制约行动,理论指挥实践等。我和刘书记是一种心灵的交往,就是这种无形的交往,指挥着我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丈夫,一心一意为他生孩子。而在有形的生活中,我还需要我的丈夫、孩子和家庭。我只是给他生个孩子而已,并不想达到什么目的。一个女人,在工作中、生活中心里时常藏着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也时常牵挂着你,这是一件幸福的事。女人有幸福就够了。”
桑丽兰说:“你真是一个伟大的女性,你能做到的,我做不到。我和包中年的关系,闹得不少人都知道。现在细想想,就是因为我太重视有形的东西了。而你和刘书记,你们的爱是多么的伟大有力啊!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么多年了,我和你这么要好的朋友都没发现你和刘书记的秘密,这就是你们无形的爱呀。我不行,我现在需要一个丈夫,一个完整的家,也就是需要有形的东西。我是凡人,不会超脱,真的。”
金维善说:“行啊,我希望你和包中年的关系健康地发展下去,没有战争。也希望木锐云能够接受这一切,你俩将来好好相处,也没有战争。”
桑丽兰说:“我多么想和她好好相处呀,可她会与我好好相处吗?”
金维善苦笑笑没有说话。
桑丽兰说:“我和包中年会不会有结果我也不知道,走一天是一天吧!其实,我现在已经有了预感,我俩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也可能会发生你死我活的战争。”
金维善说:“你们最好别有战争,爱到终时化为谊,千万不能反目为仇啊!”
桑丽兰说:“我感觉,在很远的一个地方,一支飞箭正向我射来,它会直取我的性命。我不会有好结果的,但我也在努力避免坏结果……”
金维善说:“你记着好人一生平安!你会平安无事的。”
这时桑丽兰把话题一转说:“明天几点的飞机?东西准备好了吗?”
金维善说:“明天上午十一点的,东西已全部运到了机场。”
桑丽兰又轻轻地抱住金维善说:“真不想离开你,真不想让你走。”
金维善这时又流泪了,也喃喃地说:“我也真不想走啊。”
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无言了。
她俩说着话,天慢慢地黑了……
晚上,桑丽兰做了两碗青菜面条,不咸不淡,十分可口。金维善说:“我在这儿快闷死了,整天我自己做饭自己吃,没有一点食欲。特别大月份以后,老有反应,什么也不想吃。今天晚上你给我做这碗面条是我来北京后最好吃的一顿饭。”
桑丽兰笑道:“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让我来,给你多做几次饭呢?”金维善说:“是啊,为什么呢?我应该早点让你来陪陪我啊。”桑丽兰说:“这可不怨我啊,都是你的责任。”金维善悄悄地说:“那家伙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啊,他在官场混得时间长了,谁也不相信了。他要不是昨天走,今天我也不敢让你来。这件事你知道轻重,可得为我保密。”桑丽兰说:“这你放心,你这样信任我,我知道怎么去做。”她俩沉默一会儿,金维善说:“其实我让你知道这件事还有一个目的。”桑丽兰一惊:“什么目的?”金维善慢慢地说:“我和他的事除你以外天啸市没有第二人知道。我下一步还要给他生小孩,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在国外有个三长两短,在地球的那一端我举目无亲,谁给我证明呢?官场上的人,你爱他行,但不能信他,最最重要的是你得防他。”桑丽兰听后忙说:“你想得对,有些事我们不能不防啊!这些天我就给我嫂子和妹妹说,我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一定就是包中年干的。”金维善一听笑了:“包中年爱你爱在骨头里,他怎么会害你呢?”桑丽兰摇摇头,无语。
夜深了,城市开始睡觉了。这时桑丽兰想起那次她和金维善在驻京办一起住的那天晚上,她们看电视剧《情人》,女主人公小青为她所爱的男人生了个私生子,金维善是那么地理解小青,并从感情上支持她,原来她也……她悄悄地笑了。
金维善又问了问丹阳、根喻洪、冉大海和老宣的情况。当她问到老宣的情况时对她说:“哎,我看老宣这家伙一直对你很钟情,他和杭航那么一段感情史谁都没有讲,偏偏讲给你,你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另外,他还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装糊涂,你和包中年的关系你想他能不知道?可他给大家的印象是什么也不知道,似乎你和包中年好坏与他无关。我看,你俩走到一起很合适,郎才女貌,一定很幸福。”桑丽兰无力地说:“我困了,睡吧,你明天还得坐飞机……”她说着说着发出了微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