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西方的哲人曾经说过:“逃避环境并不一定就是真的逃避。”
事发的这段时间里,除了艾思奇、文婷、冯枫还甘冒“天下之大不为”给他们打过电话或亲自前来,安慰过,其他以前所谓的那些“誓死力挺”文易和余韵的人已经渐行渐远甚至都害怕和他们扯上一点儿联系。这时候谁敢亲近他们,一旦亲近就会受到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指责,没有人愿意作为“先驱”。
人们总是不愿意去相信这个社会,包括大学这个“小社会”充斥着人们贪婪的渴望和自私卑鄙的阴霾,但是却必须要面对,心里默默会承认。
其他人总是喜欢给余韵贴上比如这样的标签“惊艳”、“才情”、“高傲”,但是很少人知道余韵是一个真正的内心强者,不管她遇到多么大的挫折、挑战,她心里总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面对这件事情余韵心如止水。唯一一点儿的情感波动或许就是因文易情感的波动而波动。
文易呢?尽管已经不再拥有昔日的光环;尽管已经没有前呼后拥、鲜花连连;尽管每天都有一群人在自己的背后指指点点;尽管他如今是那样的狼狈尴尬。
文易终究是文易,孤傲应经渗入了骨髓,灵魂。他依旧是那一副不变的潇洒狂狷,任雨打风吹。唯有余韵能从一些极其细微地方体会到,或者是凭感觉意会到:文易内心万分的痛苦,他不愿意说,他不愿意让其他人见到自己一丁点狼狈的样子,他口是心非,强颜欢笑,他要永远做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子。
一天夜里,没有晚自习,两个人漫不经心地逛在离大学园区有一段距离的繁华闹市中,或许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可以遮掩到他们,不再引人注目。
两个人毫无目的地走,走累了就找一家奶茶店歇歇脚。文易故意把余韵拉到一家人比较少的奶茶店,进门就向服务生点了余韵最爱喝的青梅绿茶,而且点了两杯。余韵喜欢这种饮料酸甜中带着的淡淡茶香,而之前文易一直觉得这种饮料倒酸不甜、倒苦不咸的。他一向不喝这个,今天却兴致勃勃或心血来潮地点了青梅绿茶。
他像是喝酒甚至喝药一般豪爽地一口气往胃里灌了大半杯,只见他喉结哽了两三下,一副不怪怪的表情。喝了之后他还给余韵讲笑话,他绘声绘色地讲,却不等余韵的回应,自己就偷偷地笑不成声。余韵也只好安静地听文易讲一些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的冷笑话,而后跟着附和地强挤出一个笑脸。
两人在奶茶店逗留一阵之后,文易又提议去吃烧烤,于是余韵又陪着他去了路边摊上的烧烤摊。文易尽点肉,凡是摆在烤架上的肉都被文易一种拿了几串,就连卖烧烤的大娘都好心地劝文易:“小伙子,少点一些哟,这么多肉我瞧你两个人哪里吃得完哟。”文易只是拍着胸脯笑呵呵地回答:“吃得完,就这点儿算什么哟,再说吃不完我就打包回去吃撒。”
大娘将烤好的肉用铁盘盛着笑嘻嘻地端上来,文易像是八百年没见过肉一样,不停往自己嘴里塞,还非要喂余韵。他用筷子一把夹着几块肉片就连忙朝余韵嘴里塞,还不停地笑着说:“韵儿,这里的烧烤味道还可以,多吃点儿,看你多瘦。”余韵挺着肚皮也只管吞。
吃了一阵,又有一群人朝着这个烧烤摊走来,这一群人像是已经酒过三巡的,一直闹嚷着过来,显得极没素质。
文易的位置是背对那群人的,而也正对余韵。余韵不经意间瞄到了两张太过熟悉的面孔—张哲瀚、张耀月。
余韵一时间没有晃过神来,心想真是冤家路窄,这些人也偏偏也来了这个离大学园区如此之远的地方吃烧烤。此时文易正又把一块肥牛肉递到余韵的嘴前。他惯性地朝余韵的方向盯过去,看清了,停留两秒,这才将自己的脑袋缓缓地转回来。余韵心里心惊胆战的,生怕文易和哲瀚那帮人发生什么冲突,很明显,敌众我寡,而且那些人一看就穿得个稀奇古怪的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余韵故意顺带咬住了文易手中的筷子,一脸笑嘻嘻的,好像并没有在乎张哲瀚那帮人。
文易坐在一个塑料的矮板凳上,跷着二郎腿,费力地从紧绷的裤兜里摸出一盒烟,一个打火机,逮出一根儿,随意地含在嘴里,狠狠吸一口,狠狠吐出一口。
夜色的迷离、路灯的恍惚、烟雾的弥漫与缭绕,亦真亦假,不经使人唏嘘。
“文易,那个……”很显然余韵想找点儿话题,移开文易的注意力。
被文易打断了。“嘿,韵儿,你是不是想劝我别冲动或者引开我的注意力啊?没必要,若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都还没一点儿长进,都还如从前一般的意气用事,感情用事,那你岂不会冤死,太没眼光了嘛!”
会心地笑。
……那桌飘来一段对话。
“他居然把老子都拖下水了,现在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子和他势不两立!”
“弄他还不简单,随时随地弄他,现在谁敢帮他,只要哲瀚哥一句话……”
都听到了,文易却在此时望着余韵调皮地摇摇头,耸耸肩,余韵照此回应。随着文易就从钱包里面掏出一张面值100的人民币,轻轻地拍在桌上,给余韵翘了一下眼皮,示意悄悄走掉。
两人刚起身,最多走了两三步。
“哎,小伙子,你放一百干嘛?我还找你钱。真是的,年轻人也不好生算算账。”那个好心的大娘硬是小跑过来,拉住文易不要他走。
尽管余韵连忙使眼色要文易快点儿走,但是没办法,那个大娘始终紧抓着不放。
那个大娘声音很大,可能是做生意习惯了吧,烧烤摊边儿其他座位上的人尽都朝文易这边盯了过来,文易无奈转身。
“哟,文哥,你他妈真是阴魂不散啊,到哪里都碰得到你……哟,这混蛋也是夫唱妇随啊,你他妈不知道和陈凌奇享福,非要跟着这个到处玩儿女人的动物,我说你是吃错药还是怎么的?”张哲瀚迈步过来,身后跟着那群地痞,只有张耀月原地不动,默默且有些紧张地观望着。
“你……”余韵照旧准备呵斥他们,却照旧被文易打断。
“怎么,我喜欢直接,今天就算是冤家路窄,碰上了,怎么着?你说,我只管奉陪。”文易紧紧抓住余韵的手,且用力地将余韵甩到自己身后。
一个剪平头,身材矮小,穿着“乡非”,面目狰狞的地痞叼着一根还剩一小半的烟吊儿郎当地晃到文易面前。
“兄弟伙,黑拽嗦,黒不得了嗦,老子今天就动动你,看你能有多大本事,数人头吧,怕不怕哟?”那个平头把手按着了文易的肩膀上,嚣张得很。
“至于这个人,你既然不肯让陈凌奇上,只怕是陈凌奇一个人不够用吧。干脆今天我们一起和你爽爽,文易在旁边观看表演怎样?是不是忒刺激啊?”那个平头又将目光转移到余韵身上,色迷迷地将余韵从上看到下。那群男男女女立马发出怪异难听的尖叫声和笑声。
文易轻轻地笑笑,轻轻地用手指弹开那个平头正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挺直身板儿。“平头,你这么矮,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就不觉得累吗?你就这副尊荣还好色,男的见你都想吐,女的见你只怕是会晕倒,那岂不是和玩儿充气娃娃一般。”
“你他妈……”
“谁在说话啊,我平视过去怎么看不见啊。”文易一边平行地180度转头,一边开玩笑地说。
在场的人听见后都笑了,朝着这个平头笑,就连那个大娘都不经笑出了声儿。
平头大概朝四周瞄了一眼,看见大家都在嘲笑他,一下子恼羞成怒,于是一把抓紧文易的衬衣的领角,努力地仰着脑袋恨着文易,而文易却努力地低着头,看着这个矮自己一大截的平头。大家笑得更加厉害。
突然,那平头又卖力地推开文易,文易退了几步。只见平头就近提了一把板凳,怒冲冲地跨过来。
“没胆魄,还提板凳,你干脆拿烧烤摊上的剪刀看起来还比较像《古惑仔》里面的小瘪三。来吧,来,来,朝我脑袋敲,使出你最大的劲儿,来,别怕。”文易变得一脸严肃,低沉地讲。
……
此刻余韵用拇指稍微用力地按文易的手掌,余韵始终是一个小女人。文易只是用自己宽大有力的手掌完全将余韵的手裹在自己掌心,紧紧地,温烈地,文易始终是一个大男人。
张哲瀚那边儿的人都明白,平头是被文易的不夸张却依旧犀利的气场所震住了,就连忙帮平头解围。大家做作的上前拖住平头,美其名曰:“龙哥,这是市中心,你现在把他弄了,到时不好脱身,算了吧,迟早弄他。”那平头越是听见这些人这样说,心里越是暗自高兴,越是尽情地表演,“你们莫拉我,老子今天非要就把他废了。”
那平头用手指着文易的眼睛,像是已经贴到文易的睫毛。
文易站在原地轻叹一声,谁也不知道他说什么。只见他缓缓地、稳健地走到那个平头面前,再缓缓地走过,再缓缓地拈起张哲瀚那桌上没开的酒瓶,一把敲在小方桌的一角上,啤酒和玻璃四溅,酒瓶被敲成两大块儿,瓶嘴那一块儿正在文易的手上。张耀月呆呆地望着文易,相视一秒,石破天惊。
“我从小最不喜欢有人用手指着我,再指一次试试?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谁废谁?说!”文易紧捏住啤酒瓶的瓶嘴,将裂开得参差不齐的瓶身紧紧地戳在平头脖子上,顿时就有一点儿血水沿着啤酒瓶滴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呆在原地,木头一般。
“说啊,刚才不是如此嚣张吗?动手啊?谁废谁?”文易咄咄逼人地问,伴随着紧凑的每一句话,文易的力道就加重一分,平头脖子流出来的血水已经有了条纹。
那个大娘吓坏了眼,差点儿跪在地上求文易别再用力。
余韵突然从文易的身后穿出来,牢牢地抓紧文易那只举着碎酒瓶的手,用乞求且肯定的眼神望着文易。
本来此时的平头已经是惊弓之鸟了,两腿颤颤却又控制不住,心里也开始盘算如何躲过此劫。如果文易这时再吼一声,那平头恐怕就真的会不顾尊严,就地求饶了。
“哼哼,朋友,不要太嚣张,没什么用的。”文易淡定地笑着,摔下手里握着的破碎酒瓶。
一声清脆有力的响声,玻璃碎片凶猛地朝四处飞去,一些碎渣撞在那群人的小腿上,不经发麻。
文易和余韵有时候和一般的大学恋人不像,一般的情侣之间都有很多的甜言蜜语或者言无禁忌的天马行空,但是他们之间很少。即使经常在逛街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当然也不是有太多的肢体语言,只是默默地,一种不语胜千言万语的默契。
余韵今天特别享受,虽说自己已经过了小女生浮想联翩的阶段,但是今天文易的不卑不亢,男人淡定与血气,一手将自己甩在身后保护自己的时的坚定在余韵心里久久回味。
离学校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没有人提议要坐车回学校,两个人静静地走,夜色的肃静与唯美。
“哎,卓然假日之城。真不想在学校住,也不是逃避吧,就是不想。”经过一排新修的商品房,文易突然就冒出了一句。
“只是……现在恐怕是没有哪家杂志社、出版社还敢录用我的文章,小说,要不然还可以赚点儿稿费,在这里租一套房子,过小生活。”文易随意地说起。
余韵冲着文易甜美地笑,夜色把余韵的笑脸染得神圣而韵趣。
挽着,走着,心挨在一起。
她思索着他刚才不经意的话。
夜,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