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所见的青衣男子此时换了张扬外露的紫色。大红大紫本为艳俗之色,但是紫色配此人,就如红色配上冥樾一样,飘然出尘。
“坐吧!”男子的声音如暗夜里的黄莺鸟,清脆动听。若不是身着男装,真的觉得眼前的人是个女子。
落没有放松警惕,冰山般的脸如天山千年不化的雪。而冥樾则是一脸淡笑,左眼下妖冶的泪痣熠熠生辉,眸子里的精明与睿智清晰可见。秸儿属最轻松地,耸耸肩,毫不在意地坐在男子对面。
“璃落,我的名字。”男子微微转眸,在念出名字的那一霎那将心里那份伤感隐藏在明眸深处。
“璃落?你的名字里也有落?”秸儿轻念一声,惊奇地问道。
璃落笑而不答,冥樾却是心中有数了,冷冷道:“想不到堂堂郡主也会搀和这种江湖之事?真是让我大开眼见啊!”
落和秸儿皆是一惊。这人居然是女子,女子也就算了,还是郡主,和朝廷有关,难不成忘生之事的幕后人是朝堂之人?
落的褐眸中闪过不可思议,心弦连动。冷眼望着眼前这个看似温文无害的女子,勾起嘴角,直言开口道:“能否请郡主为草民简答几个问题,第一,郡主的刀从何而来?第二,郡主在此事里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第三,郡主是否成了弃子了?”
“弃子”,好厉害的丫头,仅是一瞬就将事情看得透透彻撤。她不愧是他的妹妹,自己落到这般田地,的确是弃子了。嘴角扬起苦笑,眼眸里竟是嘲讽和无奈之情,璃落起身坐回到琴架前,轻抚琴身。
漂泊多年,唯有这把琴不会再舍弃自己。
琴声呜咽,如泣如诉。低眉信手,弦声连连,未语情先有。
一曲毕,只觉沧海桑田,指尖苍凉。璃落紧紧握住如葱玉指,只有此刻十指交缠在一起,才能让她觉得片刻的安心。
落听得很认真,眼前温润的女子出现这般悲凉的表情,让她莫名心酸,隐隐有了一丝不忍,语气也缓和几分:“璃落郡主,请你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良久,璃落才从放空中回神,略作沉思,转身问落:“你们见过襄璃吗?”
没有预料到璃落会问这样的问题,落微怔后点了点头。
明白了,难怪你们会出现在这里。璃落嘴角扬起如风的笑意,仿佛千树万树的梨花开放,路尽隐香处,香飘雪海中。
点点头,璃落开口道:“既然已经见过他,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不少的事了。而我如今只是个局外之人,就如你所说的是颗弃子,恕我帮不了你们。”
“而且我也没有要帮你们的必要。”璃落话锋一转,拒绝了帮忙。
落知道今天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璃落,她很难会帮自己的忙。有什么理由呢?要攻心,先解其人。
落细细回想这几个时辰里和璃落接触的每一个场景,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一定有可以攻破的地方。
柳眉紧蹙,想要看透眼前之人却剪不断,理还乱。清如晨风,雅如暮光,一言一行尽是细微入致,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你怎么认识襄璃的?”一旁沉默许久的冥樾突然打破了沉寂,手指无意地划过木桌,看似悠哉地随意开口。
襄璃,落心里一动,想起刚刚璃落弹琴时一脸的落寞和提及襄璃的神情,有些明白了冥樾的问题,大哥与这个郡主定是有什么?
“什么?”明眸瞪大,只是一瞬即逝,璃落转过眼神,望向窗边的野花,神情恢复冷清,“只是萍水之交而已。”淡漠无情的声音里辨不出喜怒。
“是吗?萍水之交?”冥樾显然不信,深邃的眼瞳里妖冶之色浓郁,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落,脸上的泪痣光彩夺目。薄唇动着,话语像刀刃劈开夜晚的沉寂:“那么等下次见到襄璃时,我们和他一起再来拜访一下璃落郡主可好?”
说完便假意起身,拉过秸儿和落准备告辞离开,长袍卷起夜风,发出呼呼的声音。
“等等!”璃落出声阻止,月光透过木窗,碎裂了一地的银华。
山谷的夜很冷,可冥樾刚刚的话让她觉得更冷,冻得她脸色苍白,她失去了平静,诺诺开口:“能不能不要告诉襄璃我在这,就当我求你了?”
求,堂堂一个郡主居然能说出求字,看来她和襄璃关系不一般呐。冥樾嘴角漾起意料之中的笑,邪气肆意,妖孽万般。
落注意到了这笑,许是和冥樾呆久了,她也学会了这邪气的笑,嘴角微翘,眉目盈盈,风情无限流转,淡淡回身答道:“璃落郡主好像不太喜欢我哥哥,莫不是我哥哥做错了什么得罪了郡主,若是如此,那么我代哥哥像郡主赔罪了。”
俯身道歉,落做得极为诚恳真挚,若不是噙着笑的眼角,怕是做得更逼真。
璃落知道眼前的人儿根本是知道了什么,看来是被吃死了。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坐下:“好吧,我把我所做的都告诉你们。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我。”
“好。我可以起誓。”落为了让璃落安心,伸出手指准备起誓。
璃落淡淡浅笑:“不用了,我信你,因为你是襄璃的妹妹。”
纤手拂过古琴,岁月弦上轻淌,不知不觉,经年已过。
我从小就在边关长大,寻常女子学习诗书礼仪,或是女红时,我却在边关跟随我父王练习骑马射术,军法阵型。这么多年了,除了这琴,我父王未让人教过我任何女儿家的东西。
所以别说是旁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忘记自己是个女子,也需要人保护,需要人怜惜,需要人依靠。璃落想起了当年她身着戎装带着一千精兵偷袭敌军的情形,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却弄得如此狼狈。
我与襄璃相遇在四年前,京城的花灯会上。那一夜地上花灯连长街,天上烟火耀明星,如梦,如幻,一切都不真实。
那时,我初回京城,不怎么认识路,再加上花灯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被困在原地,寸步不能前行。
细细一想,既不能走,那就索性放开玩一回,却在这时我遇上了一群流氓。
说来可笑,第一次听到别人夸自己漂亮,对方居然是穿的花里胡哨,嘴里不干不净的小混混。我本想出手教训一下,运起真气,准备出掌。
这时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挡在了我面前,张开双臂将我牢牢护住。
我永远记得那一晚,他身穿淡色的锦衫,腰间挂着一块翠色玉佩,虽是文弱却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模样,星眸如萤,带着怒意扫过那群流氓。又回头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仿佛在对我说别担心有我在。
“你们这群无耻之徒,天子脚下,居然如此放肆,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男子义愤填膺地斥责着流氓,“还有没有王法。”
“死书呆子,居然敢管大爷的事,我看你是吃饱了撑得。今天我就告诉你王法是什么?”一个四大五粗的流氓卷起袖子挥拳就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