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
放学回家,因着许世诚最近都在加班,只有母女二人,四菜一汤相对而坐。
“妞妞啊,在学校还习惯吗?”潘虹看着把米饭当仇人扒进嘴巴的女儿,爱怜的给她夹上一筷鱼香肉丝。
“还好,同学们都特别热情。”许安安抬起头,没有眼镜遮挡的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的,在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动人。看妈妈相信了,她又俏皮一笑,透着古灵精怪:“妈妈,你猜谁也来城北一中了?”
看着女儿上扬的嘴角,女人也跟着微笑,摇摇头示意猜不出。许安安晃晃脑袋:“嘻嘻,是朱珠诶。”
“哦,这就难怪了!”
“怎么啦?”
潘虹在女儿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你外婆打电话说,朱珠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多陪陪她。”
“为什么要离婚呀?”
“那是大人之间的问题,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
许安安惊呆了,觉得不可思议,在乡下的时候,朱珠的父亲朱利来虽然忙于生意偶尔不在家,但和朱妈魏兰数十年来伉俪情深,是老家四里八方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呀。想到教室里朱珠笑意满满若无其事的样子,许安安揪了下自己的头发,从凳子上蹦下来,快速的换好外出的鞋子冲妈妈挥挥手:“妈,我去找朱珠。”
“诶,饭还没吃完呢!”
“给我留着就行,先走啦!”
潘虹一个人嘀嘀咕咕收拾餐桌:“这孩子,生下来小小的一个,柔柔弱弱的,怎么长大后变皮猴了?”
许安安几乎是一路小跑到朱珠说的家庭住址,气喘吁吁地在楼下大喊:“朱珠,朱珠。”很快从五楼窗户探出一个圆圆的头,看了看又缩了回去,没两分钟楼道里也响起了咚咚跑的声儿。
朱珠的样子明显哭过,双眼还有些浮肿,笑意很是不自然,许安安假装没有看出来,走上前去一把搂过她的胳膊,“走,我请你喝奶茶。”
“怎么这个点跑来了?”
“想你了呗!不可以呀?”
朱珠对这样腆着脸凑过来的安安从来没有招架之力。
“可以可以。”
就近找了一家奶茶店,小小的门面,布置得却很有心思。撩开蓝色民族风布帘,每张小圆桌上都摆着一个插着鲜花的瓷瓶,墙壁上随处可见店主到处旅行拍下的风景照,一只小小的灰白色雪纳瑞扑玩着桌边的毛线球,动与静之间,透出一种淡淡的温馨。这种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得到的气氛促使两个女孩子选择了这里,背对着门口头挨着头窃窃私语起来。刚打了球一身大汗的王开和周特蹿到柜台前。
周特冲着老板露出洁白的大板牙说道:“两杯椰子汁,要冰的。”
王开盯着最里面的背影,眼尖地认出了那是谁后不动声色的拖着周特坐到了许朱背后的桌子,示意他别开口。
“安安,暑假里有个女人带着个小毛头寻到老家,我和妈妈才知道原来他每个周总要去县城送两次货,应酬很晚才回来,是因为还有一个家。”朱珠双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把衬衫边缘打湿了一块:“妈妈疯了一样在家里砸东西,爸爸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却怎么也不肯松口不要那个女人和孩子,妈妈咬着牙和他离了婚,自己只身去了深圳,让我跟着爸爸,她只是去给我挣学费,钱赚够就回来了!我知道,她不要我们了,这么多年爸爸表现得太爱妈妈了,她才会受不了。”
许安安抚地一下一下给她顺着气,难掩心疼:“大人总是以为我们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们什么不知道呢!”她想起儿时在老家,小伙伴们最喜欢去的就是朱珠家,朱妈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红烧肉,香味能顺着厨房飘出,把孩子们的馋虫勾出来,朱爸打完下手,总是第一时间给妻子端上一杯菊花茶,再乐呵呵地拿起筷子夹起红烧肉一块块地喂给小馋猫们,朱妈倚在厨房门边静静地看着丈夫,脸上透着知足的欢喜。
那个时候幸福的她可能永远都想不到,这样一个爱孩子的男人,有朝一日也会去爱别的女人。最后决绝地选择离婚这条路,或许正是因为爱得痛了,才痛得放了。
“猪猪,有我呢!我会一直一直都陪在你身边的。”许安安眼神里透着心疼,语气却是坚毅。
王开一动不动盯着她的背影,瘦削的,却仿佛扛得起风雨。
原来她叫许安安啊!
大概是盯得太久,女孩有所感应地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怔怔看着自己的王开,眸子清清亮亮的,眉头却透着不解。王开的耳根一下子红了,眼睛却仍是不动。倒是旁边坐着的周特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个没忍住开口问:“大王,你耳朵怎么红了?”
“你眼睛瞎了。”
周特做出自戳双目的架势,把嘴巴闭得像个蚌壳。
“小眼镜。”男孩叫着,后鼻韵拖得长长的:“诶,小眼镜。”
果然换来了一番白眼儿,周特憋不住笑。朱珠擦干眼泪,平复了一下方才一直有些激动的情绪后,这才转过身惊奇地看着背后坐着的大块头,黑得匪夷所思,和中央电视台新闻里出现的非洲人感觉无甚区别。
“猪猪,很晚了,我们回家吧。”许安安对第一印象没有留下好感的人往往冷若冰霜,她话不多说,把朱珠一把拽起,也不道别,绕开两人走向门口,附在她耳边:“今晚在我家住,待会儿我让爸爸给叔叔打电话,他肯定不反对。”
“喂,还看什么呐?人都走远了。“周特看着面前径自出神的好友,黝黑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一晃,掩饰不了一颗八卦的心:“原来这小丫头就是小眼镜啊?昨天操场上听你喊那个?”
“叫别人小丫头,显得你多大似的!”王开将眼睛转回来,鄙视的在周特身上扫来扫去。
“喂,她站起来可还没我肩膀高,看那瘦的小老鼠一般,几天没吃饭吧!”
王开想起那天看到她吃得撒欢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语气里有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怀念。
“她可不是小老鼠,她是只爱吃的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