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漆黑的屋子,看上去废弃很久的样子。
屋顶的椽子上挂着灰尘吊子,墙角张着蜘蛛网,一只硕大的毛脚蜘蛛正在网上爬来爬去。
我被人缚住了手脚丢弃在地上,冰冷坚硬地地面立即冻得我暗自叫苦,张一张嘴,却发现口里塞着破布,肮脏的感觉立即从嘴里蔓延至全身,想要拔出来,然而却动弹不得。
“唔唔”地大闹了一阵,也是全然无人搭理。
闹累了,闹饿了。便就安静了下来,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屋角是一张宽大的床榻,上面挂着薄薄的一层蚊帐,然而也已经被灰尘蒙蔽了个透顶。蚊帐的右后方,是一方佛龛,只知道用红布蒙着,看不清是何方神圣。再下面是一方香案,上面供着一盏香炉,香火缭绕。
因为逆着光的缘故,一切都看不分明,只知道影影绰绰地,有光影在晃动。等到那个光影慢慢地靠近我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有个人。
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
她手里拿着佛珠,一颗一颗地默数着,嘴里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诵着什么经文,眼睛分明是在朝着我这边看,但却又对我的处境视若无睹。瞳孔里面涣散得几乎看不清楚。
看着她,我后背心渐渐地渗起一股凉意,凭直觉,我意识到这是一个疯人。
“啊……,我的儿子!我那可怜的儿子!你死得好惨哪!”
不知为了什么,她突然停止了诵经,莫名地尖声呢喃起来,似是心里含了几生几世的怨恨没有发泄完一样,面目狰狞地一把掀翻了香案上的香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母子?为什么!”
她狂怒地对着佛龛咆哮,眼睛里面的血丝几乎布满整个眼球,愤怒的神色几乎把眼珠凸出来,仿佛佛龛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滔天罪行一样。
我害怕地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心里开始明白了美人长德的恶毒:她是想借此打击我的心神,让我不战而溃。最好吓死在里面。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这样不出几天,我就会和面前的这个老女人一样,心神涣散得疯魔的。
所以,我赶紧在地上磨着我手背上的绳子:趁着那个疯女人还没有伤害我之前,我得想办法逃出去。
我一心一意地在地上磨绳子,强令自己不去理会疯女人的大闹。然而,不出一会,旁边的大闹戛然而止,然后我身边有人在低语,“别白费心机了,外面有人把守,你出不去的!”
是那个疯女人!
看她的神情,糊涂中夹有一点点清醒,一点戏谑。见我看着她,冷笑一声,转身回去拿起她的佛珠,打算继续诵经。
然而,她看我一直害怕地盯着她看,便手一收,将佛珠收在掌中,用漫不经心地语气对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我原本不想知道,但看她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我还是决定顺着她的话头,便点点头显出一副愿意的样子。
“我么?我是公子安纯的母亲,是公子长安的债主,是当今太子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幽幽地望着佛龛,嘴里念念有词,“我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前言不搭后语地,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看她瞳孔涣散,也就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左右不理她便是了。只是有一件,我的绳子怎么也磨不开,四下里又寻不着可以帮我的人,八成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不行!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自救,面前的这个疯女人虽然疯疯癫癫,但并非完全无药可救,我且试一试,看看能否让她将我解开。
所以我口里唔唔地叫着,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
她并不理我,而是从佛龛后面拿出一个布制的小人,然后从蚊帐中取出一枚长而细的针,站在阴影里将针狠而厉地扎进了那个布人的胸口。细观那个布人的身上,很多要害部位都被扎满了银针。
……这是?
前朝早已明令禁止的巫蛊之术!
一瞬间我顿时觉得自己的瞳孔放大,巫蛊之术啊!被发现可是要灭九族的!到底是多么啮入骨髓的仇恨,让她要如此地恨被她诅咒的人?亦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跟你讲个故事……”那个中年的疯妇人并不看我,手里拿着她的布偶,眼睛望着佛龛,开始絮絮地说将了起来:
“从前有个采桑的姑娘,她的夫君妻妾成群,在她嫁过来之后很快就冷落了她,好在第二年她诞下了儿子,在家中有了些地位,便一心一意地照顾起儿子来。一晃近二十年过去,儿子渐渐长大成人,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她便寻来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了自己的儿媳,殊不料,家中的嫡长子,即儿子同父异母的哥哥在自己的弟妹来了之后迅速与她有了私情,而此时一家之主已过世,嫡长子接位,儿子醇厚老实,又饱受嫡长子欺压,诉苦无门,天长日久郁结在心,便在无人之处自尽了。而那个贱人,也在事情败露以后无脸见人,一根绳子吊死了……”
她说的很长,我强打起精神听着,也只是听到了几星半点。
坦白讲,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无心去顾及,现在我尚被人缚住手脚动弹不得,哪里还有心思去理她?门外美人长德的人还打算将我生吞活剥了呢!
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如何让世子扶桑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如何让世子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苦思冥想起来。
“你想出去,是吗?”那个疯女人看着我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地继续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布偶,“我方才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见!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出不去的!”
你还没有放我,怎么知道我出不去?
我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许是看见了我眼里的质疑,那个疯女人痴痴地望着我笑了起来,“你不信?那我们就试试……”
说完,她将手里的布偶放在蚊帐里,瞳孔发散地向我慢悠悠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