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辰恢复了理智,等他和姑姑一起站在新邻居的门口时,他已经向平时一样,带着淡泊、礼貌的微笑。
新邻居是一对夫妻,他们刚刚从外边回来,豪华的林肯车刚刚停进车库。
“你们好,我们是住在你们对面的邻居,特别过来打个招呼。”姑姑递上曲奇:“这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物,恭贺你们乔迁之喜。”
薇薇和罗明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热情的邻居。薇薇急忙接过曲奇盘子:“谢谢,您的手艺真棒,看起来就非常美味。”
“是吗?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夏星辰看着热情过度的姑姑,无奈地笑笑。这个小区,住的人非常少,姑姑是真的太寂寞了。
这时,一阵细细地脚步声响起,夏星辰稍稍侧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个柔软的身影,顿时,视线停顿在阳光中……
莉莉丝快步走着,她的背挺得很直。她早已经习惯,面对伤害时,要愈发坚强。她告诉自己,只有不在乎才能不受伤害。
莉莉丝看见薇薇和罗明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挺拔的男孩儿。男孩儿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微微侧头,正要望来。
莉莉丝冷冷的眨了下眼,顿时,吹在半空的风卷着树叶停留在树梢,薇薇捧着曲奇的手停顿在眼前,对面的女人正在讲话的嘴角保持了有趣的弧度……
莉莉丝毫不停顿的从他们的眼前穿过,径直走进大门。当她经过他们时,她忍不住望了男孩儿一眼,高高的男孩儿清隽的目光似乎正和她对视,让莉莉丝一阵恍惚。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姑姑疑惑的问道。
薇薇急忙说道:“这是你儿子吗?好帅啊。”
“哈哈,这是我侄子小星。你家有女儿吗,我一直希望邻居家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姑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
“漂亮的女儿?是的,我们家的女孩儿真的很漂亮,不过,她今天…不在家。”
好奇怪的感觉,明明看到了她,为什么一眨眼就消失了?夏星辰望着空无一人的小路,不由疑惑起来。
一整个晚上,莉莉丝都没有再出房间。薇薇几次担忧的走到房门口,又无奈的离开。
薇薇和罗明陪伴莉莉丝已经快三十年了,他们清楚的记得当初还是少年的他们第一次见到莉莉丝的情景。第一眼,他们就被这位家族中最神秘、最高贵的少女所折服,她是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最美丽的少女。那一天,她安静的望向他们,恬静的说着:“你好。”从那一刻起,薇薇和罗明就心甘情愿的成为莉莉丝的陪伴者和守护者,保护莉莉丝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意义。他们陪伴着莉莉丝,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他们眼看着原本只是性格恬静的少女经受了无数次失望渐渐变得冷漠,近十年来,他们更是一次也没有看到她笑过。
这让他们十分心疼却无奈。
第二天,莉莉丝准时坐在餐桌前,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餐、起身,准备上学。走出两步,莉莉丝却疑惑的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去,只见薇薇正在收拾餐具,罗明坐在餐桌前翻看着报纸。
“你们,不送我去学校吗?”莉莉丝疑惑的问道。
“哦,莉莉丝小姐,你自己去学校可以吗?”薇薇笑着说:“没问题吧!”
莉莉丝的眼睛一亮,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激动。
“快,罗明。”莉莉丝一出门,薇薇就立刻抓紧罗明,冲出屋门。他们远远的跟在莉莉丝的身后,直到看见她安全的走进校门。
第一次独自走在上学的路上,而不是躲在黑色的汽车玻璃后,莉莉丝的心情愉快极了,连脚步都轻快起来。一个男孩儿骑着脚踏车超过了她,男孩儿被风扬起的衣角像一只蓝色的鸽子,轻巧而愉快。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莉莉丝走进教室的前一刻。
莉莉丝一走到教室门口,原本嘈杂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同学都躲闪而不安的望着她。前排几个女生更是用嚣张的眼神盯着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莉莉丝冷冷的环视了下教室,后排自己的座位一片狼藉,桌子上、地上洒满了信纸的碎片和零落的鲜花,一杯牛奶倾洒在桌子上,椅子倒在一地狼藉中。周围的同学早就远远避开了,那个角落只有倒地的桌椅和散乱的垃圾。
看到这些,莉莉丝没有做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已经蓄势待发的米娜,只是面无表情的向座位走去。
米娜愤怒了,她想象中的场景绝不是这样!莉莉丝应该大骂或者哭泣,那样她就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迎战。但是,莉莉丝竟然无视她!比起咒骂无视是更恶毒的挑衅!
“感觉怎样?自己的座位被情书和鲜花包围,很有面子吧!不过……”米娜昂着头,讥讽的说道:“这样看来,情书、鲜花和垃圾差不多嘛!”
莉莉丝没有理睬米娜的讥笑,她一步一步优雅的走着,就像公主正走向她的王座。还有两步就到了,莉莉丝已经打算停顿住时间,然后把椅子扶起来。这时,身后传来一个随性的声音。
“今天谁值日!把教室弄得这么乱,不打算上课了吗?”教室门口,夏星辰微微皱着眉头。
夏星辰的一句话立刻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一个男生马上起身扶起了地上的椅子。莉莉丝的脚步没有停顿,优雅的落座,似乎桌面上的垃圾并不存在。
“夏星辰,我……”米娜无措的站起来。
夏星辰没有停顿,径直从米娜身边经过。
夏星辰把书包抛到课桌上,拿出课本认真预习起来,再也不理会教室里发生的一切。
有人上前开始打扫,教室的秩序似乎恢复正常了,但是大家的眼睛、耳朵都不约而同的关注着最后一排。整整一节课,米娜都心不在焉,不时悄悄回头张望。下课铃一响,米娜迅速的站起来,拦住正要离开的夏星辰。
“夏星辰,放学补习数学吧?”
夏星辰稍停了下脚步,淡淡的说:“我最近有些事要忙,补习的事情先暂停吧。”
米娜紧咬着嘴唇,看着夏星辰冷漠的背影,心中涌起浓浓的委屈,继而是痛恶,她猛然回头,狠狠的盯向端坐的莉莉丝。
“米娜……”戴楠正要拍米娜的肩,忽然被米娜眼中的凶狠吓了一跳:“米娜,你……怎么了?”
“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米娜恶狠狠的说道。
午餐时,莉莉丝刚一出现在餐厅,餐厅的气氛就立刻降到了冰点!她的眼神落到哪张餐桌,那张餐桌的学生立刻把头埋得低低的,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莉莉丝环视一周,发现没有人对她流露丝毫的友善,她转身打算离开。
“这不是我们的新同学莉莉丝吗?怎么?还没吃就要走啊!”米娜走到莉莉丝的身边,打量了下正准备离开的莉莉丝:“没座位啊?也是,大家都不是很喜欢和没有教养的人一起吃饭,会影响食欲的。”
米娜随手翻了翻莉莉丝手中的餐盘,然后一扬手,把餐盘打翻在地:“哎呀,不好意思。看来连饭菜都不想被没教养的人吃呢。”
菜汤溅到莉莉丝洁白的小羊皮水钻凉鞋上,一片褐色十分突兀。莉莉丝无动于衷,冷漠的表情连一丝变化也没有,优雅的从米娜身边经过,身后传来米娜气急败坏的声音:“对了,刚刚教室里好像谁的课本弄翻了,真糟糕。”
莉莉丝冷漠的远离身后的叫嚣,直到走到天台,被凉爽的风迎面吹在脸上,她坚硬冷漠的面具才有了一丝裂缝。
依靠在半人高的栏杆上,莉莉丝这才放松下来,这时的她才像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流露出少女的委屈。“我不需要朋友!我不在乎朋友!都离我远远地,我不需要虚伪的友善!”
莉莉丝拼命说服自己,这一百五十年来受到的伤害数不胜数,遇到过的敌人更不是嫉妒的高中女生能比,这一切她不都一一闯过来了吗?她的心不早已经坚若磐石了吗?为什么还会感到委屈呢?
眼眶里湿湿的,莉莉丝高昂起头,迎着风,这样那丢人的眼泪才不会流下来。
教学楼天台是一个清净的地方,很少有人来打扰。
耳机里是一首循环的钢琴曲,只有在这首音乐中,夏星辰才可以专注的思考。他一直在想着妈妈昨天说的每一句话,他能感觉到妈妈试图隐藏的恐惧,虽然十七年来,妈妈面对他总是带着内疚和不安,但是这样的恐惧还是第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一直在发生着什么?
夏星辰的脑子乱成一团,他用力扯下耳机,从水塔的阴影里站起来,双手重重的按在水泥栏杆上,恨不得大声呼喊来宣泄胸中的郁闷。
高高矗立的楼顶天台,分立东西两侧的两个少年如此渺小,她有她的傲慢,他有他的伪装,在这样自然的天空下,他们的命运奇迹般的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