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笑面虎”、“瞌睡虎”和“花崽虎”三个女人折腾了半夜,也未曾得到一点收获,眼看着累得不行,就议定明日一早押解张小龙和吴小凤回牛头山,交丈夫戴长腿处置。三人围着篝火休息,轮流看守张小龙和吴小凤。
夜阑林静,篝火熊熊。
瘦女人“瞌睡虎”,连白天都是瞌睡连天,现在半夜了,更是睡意犹浓。轮到她看守时,她想:此二人已是遍体鳞伤,半死不活,就算放开他们,也难独自行走,更况捆绑在大树上,何足顾虑。于是她放心大胆地闭上眼睛,立时,“呼噜——呼噜——”的鼾声如雷。
此时,有一团黒影匍匐在地上,无声无息地爬行着,悄悄地向篝火靠近。
黑影偷偷爬行到张小龙和吴小凤身后,倏地站立而起,迅速地用尖利的牙齿,咬断绳索。
原来,是黄獒救主来了。
张小龙和吴小凤大喜,二人忍着疼痛,拢好衣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兵器。
胖女人“笑面虎”似睡非睡中,觉得粉颈上被一件冰凉彻骨的东西压着,睁开眼睛一看,吴小凤的凤鸣剑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吓得怪叫起来。
叫声惊醒了小女人“花崽虎”,她慌忙站起,却又跌倒,因为张小龙的乌龙神鞭像蛇一样缠绕着她的脚,她大喊大叫着乱挣扎,就是脱不了。
她的动静弄醒了瘦女人“瞌睡虎”。她老半天才大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正想伸伸懒腰,打打哈欠,不想看到一条悍然凶犬,张开血盆大口,在她喉头处。这下子她彻彻底底地醒透了,全身颤抖着看着白森森的利齿,大气不敢出。
“喂,‘笑面虎’,本姑娘问你,你是要黄金人头,还是自己又肥又胖的人头?”吴小凤问。
“笑面虎”脸上全无笑容,只有恐惧,她怯怯地道:“我……我……我,不要黄金人头,只要我自己的人头。”
“你现在知道要自己的人头了?好,那就拿去吧!”吴小凤咬着牙,猛然一抽手中的凤鸣剑。
但见“笑面虎”的大肉脑袋,窜起一丈多高,恰好落在树杈间,定格着满脸狰狞的笑意。
“‘花崽虎’,你也说说,是要黄金人头,还是要自己的漂亮人头?”张小龙学着吴小凤的口气问小女人。
小女人“花崽虎”美丽的面孔吓得变了形,有“笑面虎”之鉴,她当然不敢按自寻死路的话去说,便道:“我……我……我要黄金人头,不要自己的漂亮人头。”
“行,不要就罢,那就扔掉它算了。”张小龙鞭子一甩,“花崽虎”的头颅一跃而起又落地,像陀螺一样旋转滚动着,径自走出去一丈多远。血和泥土涂满的脸,仿佛是她留在世上最成功的一个鬼脸。
瘦女人“瞌睡虎”知道轮到自己了,她看到前面两人的下场。于是回答了异于他人的答案:“我……我什么都不要……不,我什么都要……”她想,这下总可以保住小命了吧。
可惜黄獒并不理会她说什么,它一口咬下,断了她的喉头,亦断了她的气。至此,“瞌睡虎”双目紧闭,永远永远地睡不醒了。
张小龙和吴小凤在黄獒的救助下,化险为夷。他俩连夜离开这块不祥之地,直向洛阳进发。
按下张小龙和吴小凤暂且不表,说说胡金。
胡金辞别了姐姐和龙哥哥,独自悄然回到邯郸城。
晨光熹微。
早已落叶的银杏树,巨人一般挺立着,搏击着寒风,树杈间,群鸟啾啾叫着,发出大雪后难以觅食的饥号。
掺水喝酒楼打开了店门。
掌柜“刀疤脸”容光焕发地走出门,嘴里哼着下流的“******”小调,昂着头东张西望,等待顾客光临。
这两天,他情绪极好,紫黒脸膛上的蜈蚣形刀疤,发出了红光。虽说他给主人送去的是海碗,但是,由于他提供的线索,主人小牡丹跟着他来到掺水喝酒楼,毕竟在后院银杏树的鸟窝中,找到了黄金人头。怎么说他也是有功之臣。眼看着他在小刀帮的地位,就要迁升了,能不偷着乐?
可这几天实在有些怪。有事没事,许多人都爱到掺水喝酒楼来转悠转悠,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呷两口老酒,不言不语地东张西望着。虽说是掺水喝酒楼有闻名遐迩的天下美酒,即使用水掺着喝,仍然空杯留香,极能吸引人。但往常任何时候,都没有眼下这两天生易兴隆。并且,最近来的酒客,似乎都有些特别,几乎清一色的都是武林中的高手,有眼熟的,有陌生的。他们很少讲话,总是竖起耳朵捕捉别人谈话中的一个名字:胡金!
的确,“千面美狐”胡金一晚之间名声大噪。任凭你想破脑袋也想不透,一名穷斯烂矣的流浪女孩,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弄到了绝世珍宝,为何又视同儿戏般,竟然不遮不掩地带到掺水喝酒楼来,用它抵算欠下的陈年酒帐。这,不能不令人惊奇、费解、可笑、可惜。
然而,又是一晚之间,胡金和黄金人头,一起消失得不知去向。
刀疤脸心中高兴,想:你们喝酒是假,打听黄金人头是真,那就来我掺水喝酒楼干耗着吧。就算你们耗上一年半载,每人喝掉我几百坛老酒,也别想得到黄金人头的真正消息。
骤然,由远而近,传来了一阵歌声。
浪浪浪,浪浪浪。
孑身一人漂四方。
巧装妙扮千人面。
亦真亦假一个样。
浪浪浪,浪浪浪。
孑身一人漂四方。
今日有酒今日醉。
或笑或哭在醉乡。
“刀疤脸”一怔,知道胡金来了。可是,据可靠消息,她和张小龙、吴小凤被官兵包围得水泄不通,焉能安然脱身?又为何要肆无忌惮地回到邯郸城?刀疤脸不免紧张害怕起来,担心胡金胡搅蛮缠,上门算账。
“刀疤脸”战战兢兢地等了许久,没有见到胡金的半个人影,便转身入店。他正要跨进门槛,忽听一声断喝:“站住!”
“刀疤脸”一凛,赶忙车转身,一看,呆住了。原来,他的主人小牡丹正姗姗走来。
“刀疤脸”想不到,小牡丹去洛阳,仅仅数日就回来了,真神速。
“王掌柜,你好大的胆。本舵主驾到,你不但不迎,还用丰臀朝着我,这等怠慢,是不是目中无人,瞧不起我这个做主子的?”小牡丹阴沉着脸道。
“刀疤脸”吓得脸色苍白、两腿打颤地赶忙叩见,道:“属下不知舵主驾到,属下罪该万死。”
小牡丹恶狠狠地瞪了“刀疤脸”一眼,跨进门去。
“刀疤脸”忽然想起,刚才听到了胡金的歌声,这个小牡丹莫非是“千面美狐”装扮,前来戏弄他的?他越想越不对头,便蹑手蹑脚地跟上了小牡丹,将脸凑近前去,想细细分辨一下真伪。跟了两步,他嗅到了她粉颈上的阵阵香味,沁人心脾,太舒服了,不觉忘乎所以地贪嗅起来。
“啪!”一计响亮的耳光。
小牡丹没有转身,仅用手背给了“刀疤脸”一击。
“刀疤脸”立时肿了半边脸,吐了一口鲜血,掉了两颗牙齿,连屁都没敢放一个。
小牡丹头也不回地继续走自己的路。“刀疤脸”小心翼翼地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酒楼内尚无酒客。小二们一见舵主到来,个个前来叩见请安,噤若寒蝉。
小牡丹并不发话,只是沉着脸一直上到四楼。然后,在胡金曾经坐过的席位上坐下。
步步紧随的“刀疤脸”,赶忙亲手沏来香茗奉上。
小牡丹边呷着茶,边看着窗外。
高大的银杏树上,鸟窝纷呈,鸟鸣啁啾。
“王掌柜,看到后院中银杏树上那只喜鹊巢吗?”小牡丹面无表情地问。
“刀疤脸”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惶恐地道:“舵主,树上鸟窝那么多,属下愚蠢,不知舵主所指哪只。”
“饭桶!”小牡丹骂道:“什么时候,你能揣度出本舵主的所思所想,为我分忧解愁,离升迁就不会太远了。”
“刀疤脸”点头哈腰地道:“谢谢舵主教诲,谢谢舵主栽培。”
“睁大眼睛看好!“小牡丹喝道,她随手一掸手中的茶碗盖。
“当!”一声,茶碗盖飞起,旋转着射出窗外,准确无误地落入鹊巢内。
“刀疤脸”赶忙拍起马屁,道:“舵主真好功夫,属下今日可算大开眼界了。了不得,了不得啊!”又道,“属下这下明白了,舵主所指就是那只最大的喜鹊巢啊。”
“里面有样东西,你上去取下它来。”小牡丹命令道。
“刀疤脸”苦着脸,纠结着刀疤,颤声道:“属下无能,尚未功纵身上树……”
“草包!”小牡丹厉声呵道:“你还能不能干点什么事?”
“刀疤脸”吓得立时矮了半截身子,不知说什么好。
小牡丹慢慢站起,娇叱一声,猝然弹身,穿出窗外,匹练般泻出,落定在树冠上,惊得鸟雀四散。
小牡丹自雀巢内取出一只青布包袱,泻回楼上,泰然落座,将青布包袱放于桌上,对“刀疤脸”道:“打开!”
“刀疤脸”应声而动,打开青布包袱。
一颗黄金人头赫然呈现!初升的太阳照射着它,炫人眼目。
“刀疤脸”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因为,几天前晚上,他明明看到小牡丹自同一只鸟窝内,取出了黄金人头,今日怎么会又冒出个黄金人头?孰真孰假?他糊涂了。
他揉揉眼睛,几疑是在梦中。
“王掌柜,你两次察情失实。第一次,送交本舵主的是海碗。第二次,带本舵主来楼中,自树上取下的是赝品。现在我手中的这个,才是货真价实的黄金人头。本舵主几经周折,方才取真品到手。依赖你,屁事不成。你说,这般三番五次的误我大事,该当何罪?”
“嗵”一声,“刀疤脸”直跪而下,埋头到地,带着哭声道:“属下知罪,罪该万死,万死不迟。”
“抬起头来!”小牡丹一声猛喝。
“刀疤脸”一惊,汗如雨下,吓得慌忙抬起头来。
“啪!”一计耳光,声音清脆,响彻满楼。
“刀疤脸”立即肿了另外半边脸,吐了一口鲜血,掉了两颗牙齿,连屁都没敢放一个。
“下去,酒菜侍候!”小牡丹一边包裹好黄金人头,一边吩咐道。
“刀疤脸”谢了不杀之恩,匆匆下楼。
有两名酒客,当小牡丹上楼时,偷偷跟着,亲眼看到小牡丹自树上取下青布包袱,经“刀疤脸”打开后,露出了黄金人头。两人心中暗暗惊喜,急急下楼而去。
“刀疤脸”很快送来酒菜。
小牡丹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刀疤脸”站在一旁小心侍候。
享用完毕,小牡丹吩咐“刀疤脸”送热水来盥洗。
“刀疤脸”唯命是听,赶忙下楼而去。
当他重新回到桌旁时,吓得瞠目结舌,手中的铜面盆“咣当!”一声落地,热水烫肿了脚背,全然不知。因为,她看到,竟然是“千面美狐”胡金,坐在那儿,正眯着醉眼,不断地打着饱嗝。
你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因这一戏剧性的变故,引发了一场众多武林高手的血腥大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