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第三种是青春期的反抗。因为在青春期我们开始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有了自己一种独特的行为方式，这种独立的意识和独特的行为方式在不被父母和社会认可的情况下，孩子们往往会采用反抗的方式，而且父母、社会对他的监督越严，对他的误解越深，他的反抗就越强烈，以至于因为青春期的反抗而带来生活道路的改变。影片当中的弟弟恰好就是这样一个因为反抗而改变了自己生活道路的典型。我们来看影片：父亲检查弟弟的作业时发现了一个问题，注意一下，他画了一个人体，女性的人体在这张纸片上。这件事情以后，父亲又到了儿子所在的学校，把他的课桌撬开，检查他的课桌里面是否还有类似的东西。儿子认为父亲的这种行为非常伤害他的自尊，而且他觉得难以在学校和邻居面前立足，于是就离家出走了。十多年以后才回家，而且回来以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里要解释一下，父亲的这种行为实属不能真正理解青春期孩子的心态。在纸片上画一个人体是不是就成了流氓？不是那么回事。在这个年龄阶段对异性有一些好奇，这是一个正常的心理，父亲以这种非常粗暴的方式对待他，孩子就受不了了，他觉得不能跟父亲去沟通和相互理解，于是就造成了这样一个后果。
那么，这三个孩子在青春期的行为代表了三种比较典型的青春期的心理特征，一种是浪漫的超越现实的一种向往；一种是逃避的心态，无法处理沉重的社会问题产生的一种逃避心态；还有一种是因为社会不能理解自己、误解自己而产生的一种强烈的偏执的反抗。应该说这三种行为用我们现在成人的眼光来看，都是孩子在青春期特有的一种行为，它不是一种非常完美的行为，但是为什么在世俗的眼光当中带有一种病态的不完美的行为却能够引起我们的惋惜、伤感和怀想。顾长卫这部片子之所以感染了许多观众，就在于他写出了青春这个特定年龄时期的情感色彩。因为青春是潜伏在我们每个人心灵最柔弱的角落里的一个回忆，那些被平庸生活所改写的浪漫情怀、快乐的幻想，和以虚荣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自尊，其实一直没有离开我们，即使在成年以后也没有离开我们，问题是成年以后它被我们藏得很深也很久，顾长卫的《孔雀》就唤醒了我们许多人对自己青春的那段回忆。通过青春这座彩虹桥走向人生的成熟阶段，这是一个必然的选择，如果将青春期的许多幻想作为生活的全部内容来追求，一直不肯长大，一直停留在特定的青春期，就会成为一个精神上停止发育的人。在生理上停止了发育，这种人我们称作侏儒、侏儒症。如果说在精神上停止了发育，也会染上精神上的侏儒症。姐姐就是在自己成年以后依然沉湎在青春的浪漫幻想当中，她一直不肯面对现实生活。比如说姐姐后来要结婚了，她选择了一个供电局的司机作为自己的结婚对象，为什么这么选择？她给他提的一个要求是，你帮我换一个工作吧，把自己的婚姻作为一种条件、一种交换，换取一份工作。这个工作是什么呢？姐姐后来做的一份工作是烧制内壶，就是在一个玻璃瓶子里烧制玻璃白菜，是一种工艺品。这个工作使姐姐沉湎于其中不能自拔，后来姐姐离婚了，离婚以后，她又在大街上遇到了当年跳伞的时候把伞缠在她自行车上的那个伞兵。这个伞兵已经结婚成家了，但是姐姐还是走过去问他，你还记得我吗？伞兵回避了这个问题，他已经退伍了，已经成了一个平凡的男子，带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在大街上买烧饭用的铁锅，一个很不浪漫的镜头。但是姐姐却依然执著地问他，你还记得我吗？弟弟问他是谁，她回头告诉弟弟说这是一个一直爱着我的人，她依然沉湎在这种梦想当中。从这些行为，我们可以看出青春期人格，她的一种不成熟，一种成长阶段特有的不成熟，带给我们的是许多值得思考的问题，其中最值得我们思考的是：我们应该从这座彩虹桥上走向哪一种结果？我们要构建一个什么样的人格？
我觉得从青春期那种不成熟的状态走向构建成熟人格，应该有一个标准，那就是我们的人格要有足够的柔韧度，应该是柔软的、有弹性的，同时它应该是很有韧性的、拉不断的，是一种有足够柔韧度的人格。如果说你的人格当中没有足够的柔性，那么你面对很多生活问题时容易造成人格上的分裂，那是非常痛苦的一种撕裂感觉。有许多文学作品当中塑造的人物形象往往就是以人格分裂、言行不一、身体和思想不一致来作为表现这种人物痛苦的一个根源的。那么成熟的人格应该具有一定的柔韧度，一方面能够充分享受心灵内在的欢娱，同时对于个人和外部世界又有足够的调节能力。什么叫享受心灵内在的欢娱呢？也就是说当你独处的时候，你能懂得生活当中许多激发你美感的东西，能体会这样一种美感。那么心灵内在的欢娱来自个体生命的一种自由的舒展，来自于精神世界的宽阔与丰厚，这往往通过将人生艺术化来达到。我们将生活当中很多凡庸的东西艺术化了，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便获得了一种审美的愉悦，而审美是带有令人解放的性质的，这是黑格尔说过的一句话。在审美的过程中你的精神是极为自由的，能完成对狭隘功利目的的摆脱，能够在一个更广阔的空间进行想象和追求，说到这里，我想起上海一个少年成名的作家张爱玲。可能同学们也听说过她，特别是女同学可能还喜欢读她的作品。张爱玲生活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在她十几二十岁时写了一篇文章叫《天才梦》，在这里她就剖析自己的性格特征，那个时候她正好也处在青春期。她说：我不能够很好地和别人相处，比如说家里来了裁缝，我不知道跟裁缝怎么交往，家里来了亲戚我也不知道跟亲戚怎么交往，在人多的场合我总是手足无措，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却能享受许许多多别人享受不到的愉快，她享受什么愉快呢？她会一个人待在家里，在下雨天听高楼上春雨潇潇，享受满屋子雨的味道；在家里清洗衣物的时候，她能闻到涂在衣服上的汽油味道，许多人闻这种味道要晕车的，感觉很难受，但是她觉得汽油的味道是清高明亮的一种味道，感到非常愉快。那么她还能感到什么愉快呢？晚上听城市里发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她感到愉快，比如说：外面小贩卖炒白果的叫卖声，外面有轨电车哐啷哐啷回到停车点的声音，她都感到非常愉快。那么用这种把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方式来使自己内心的世界感到愉悦、感到充实，使自己的精神感到自由自在的游走，这是我们保持人格柔韧度的一个方面。
内心的愉悦是我们保持人格柔韧度的一个方面，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觉得多读书确实对我们很有帮助。同时我也觉得我们现在讲素质教育，即使是把素质教育简单化为学一些乐器呀、画画呀、舞蹈呀，到了一定的时候它也能帮助我们的精神世界变得丰厚、丰富，我们内在的精神的愉悦会产生一种强大的力量，帮助我们抵御外部生活的困顿、挫折，甚至是灾难，有许多人讲自己成长的历史，我曾经见过一篇文章，他说他十二岁抗日战争的时候，被留在了昆明，他的父亲母亲都是建造铁路的工程师，当时都去造铁路了，因为日本的轰炸把中国的铁路炸得支离破碎的。他一个人生活在昆明，生活非常拮据，环境非常恶劣，独自一人在外，他靠什么来坚持学习，度过自己的青春期呢？他说：我就是读书，通过读书，我感到自己不再孤独。那么内在世界的愉悦，在审美的过程当中获得的愉悦，可以帮助我们产生一种强大的力量，帮助我们抵御外部生活许许多多的困顿。但是如果人格的柔韧度仅仅指内在生活的愉悦，那么这种审美的生活方式其实是封闭的，具有回避生活矛盾的倾向。因此我们说：人格的柔韧度还有另外一个方向，那就是我们要构建一种有意义的生活，对他人有用的、民主的、开放的，扩展到整个人类的这么一种有意义的生活方式。这种开放的生活方式就意味着将个体和其他人联系在一起，它是建立在一定的人际交往过程当中的。在青春期，人际交往首先就会涉及到友情和爱情。友情和爱情都是人际交往的方式，也许乍一听友情和爱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感类型，其实在人际交往原则上它们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我们往往从一个人对待朋友的态度当中可以推测，或者说验证他对待爱人的态度。有时候，我们可能从电影当中看到这样一些镜头，一个男孩子在追求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就说我会对你怎么怎么好，我会为你放弃一切，就像在《第一次亲密接触》这部小说里有许多台词都是一种纯情的表达，但是，如果说在初恋的时候，刚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有这种表达是正常的。在漫长的恋爱经历当中，看一个人如何对待自己的爱情，他的行为方式和他对待朋友的行为方式应该说是有相通之处的，一个对朋友忠诚、宽厚的人，他对待爱情也会是忠诚的，一个经常背叛自己朋友的人，对朋友有许多隐瞒，甚至陷害朋友的人，这个人做恋人是极不可靠的。那么在人际交往过程当中，我们要遵循同样一个原则，无论是对待友情还是爱情，应该遵循一个原则，这个原则是什么呢？就是互相尊重、个性独立和人格的自由。这所谓的个性独立，就是通过你的行为展现要能够展示出你独一无二的精神世界。那么这个个性是你内在的独立的精神气质的流露，在交往过程当中，这个个性往往就是你吸引他人的一个最亮的亮点。在异性交往过程当中，我们说要吸引异性对你的注意，在动物界有一个方式，比如说顾长卫所拍的《孔雀》。我们知道孔雀开屏，开屏的是雄孔雀，孔雀展开绚丽的、灿烂的、色彩斑斓的羽毛，它是用来吸引异性注意的。那么在鸟类当中，夜莺的歌声是非常美妙的，但是唱歌唱得最好的是雄性的夜莺，它用歌声来吸引雌性对它的注意。在动物界是这样，那么在人际交往当中，我们用什么来在朋友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呢？也就是你独特的一种精神世界，以及这种精神境界所外化的言行举止、行为方式，而且这个个性是唯你所独有的。唯你独有的精神世界在交往当中显得非常重要，有一句话是《围城》当中说的，作者钱锺书先生说：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的嗜好，这个人是不足交的，不能够和他交往的，有的人特别喜欢养宠物，有的人特别爱种花，有的人甚至特别爱抽烟，凡是在生活当中有一种特别嗜好的人，这个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为什么？说明他的情感很丰富，一个人在生活当中一无所爱，那么他就是一个麻木的，感情像沙漠一样荒凉的人，和他做朋友又有什么趣味可言，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所以，要张扬自己的个性，这是人际交往当中基本的吸引他人的一条原则，也是确立你在人际交往当中个人所有的地位的一个原则，没有自己的个性，你永远是别人的一个附庸。在人际交往当中，放弃自我是不足取的。我们的电影，我们的文学作品，常常喜欢渲染一种贤妻良母式的具有伟大牺牲精神的女性，但事实上在现代社会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试想你的个性是你在人际交往当中的立足点，失去了你的个性，放弃了自我，犹如最亮的宝石、熠熠闪光的宝石蒙上了灰尘，你还凭什么来吸引他人的注意呢？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爱的人，凭什么让别人去爱她呢？所以坚持自我，有自我的个性，张扬自己的个性，是人际交往原则当中的一条。但是个性的张扬应该有一个边界，我也张扬个性，你也张扬个性，谁都张扬个性，有时候会造成一种碰撞和摩擦，如果说过于坚持自己的个性而不顾及他人，那么这种张扬的个性往往会造成对别人的一种伤害。所以在人际交往原则当中还要尊重他人，学会尊重他人，张扬个性的边界在于不害他人的自由和人格。你有个性，但你的个性不要对别人的自由和个性造成伤害，这才是我们所说的人际交往原则中的一个度。那么为了做到这一点，有两个词非常关键，一个是自律，还有一个是宽容。所谓的自律就是自我修养，对自己的约束，你所达到的自我修养，所达到的程度对自己的约束，还有宽容，那就是你对别人行为的一种接纳程度。适当的自律和有原则的宽容是人际交往当中必不可少的，而且对他人的尊重和宽容也是你获得友情和爱情的庇护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