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军联欢数日后,各自据守自己营寨。奕歆亥本部兵马,日日如常操练,军风肃整,井然有序。赵敷观时,却见其他各营军士聚众赌博,打架斗殴之事屡禁不止,全不如奕歆亥所部,不禁对奕歆亥更加赞许。
却说这日,奕歆亥正在营中检视,忽有兵士来报,营外有几个百姓要硬闯军营,被守卫军士拦下,现正闹得不可开交。奕歆亥闻报,忙行至营前,却见营门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丈,与四五个男女百姓正在推搡守卫,口中多有谩骂之词。
奕歆亥快步上前,拦住老丈,问道:“这位老丈,不知有何事,非要在此吵闹,可知这是军营重地,军法森严绝非儿戏。”
老丈啐了一口,怒骂道:“什么军法?你们这些当兵的还知道有军法!”老丈此举一出,守卫喝道:“大胆,竟敢对我家将军不敬!”
奕歆亥制止守卫,又对老丈道:“老丈,我是这里的将军,这座营盘之事均由我调度管辖,老丈若有事,只管对我讲。”
老丈道:“你若是这军中的元帅,老儿便对你讲。”
守卫道:“元帅远在中军,再说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就连是将军也不是好见的。现在你眼前这位正是奕歆亥,奕小将军。我们家奕小将军待人最善,才肯来这于你相见,你有何事尽管与奕小将军说便是。”
老丈听得清楚,问道:“眼前这便是益州来的奕小将军。”
奕歆亥向老丈做了一揖,道:“正是,老丈有何事尽管对我说。”
老丈听奕歆亥如此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老天有眼,让老儿遇到将军,老儿有莫大冤屈,还望将军为老儿做主,为我们乡中百姓做主啊!”老丈说完,他身后那几个男女也都跪倒在地。
老丈这一举动让奕歆亥呆了半晌,待回过神来,忙将老丈扶起,道:“老丈切莫如此,有何冤屈尽管说来。”老丈与那几个男女起身来,老丈抽泣着道:“奕小将军,我们是那三关间村民,这三关地处偏远,没有什么大的城镇,只是零星散落着些小村子,我们这些村民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守几亩薄田,时代生活在这里。前番西羌前来,占了三关,抢了我们粮食,也杀了许多百姓,我们这些活着的天天提心吊胆,整天盼着天兵到来,打退他们。后来天兵来了,西羌被打跑了,我们都高兴得紧,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太平日子。谁料前日,我们村中来了一伙官军,足有二三百人,他们说是军中吃食粗糙,让我们供奉些酒肉,我们乡野村民哪有什么好酒好肉,但既是官军要,我们便各家凑了些粗茶淡饭招待。谁知那些天杀的畜牲,酒足饭饱后,竟兽性大发,那为首的看老儿女儿漂亮,便欲轻薄,老儿女儿不从,那厮竟将她一刀砍死。那伙官军在我们村中**掳掠,后来他们说怕消息走漏,便要将村民屠尽,对亏了这几个后生,带着老儿一起逃了出来,可怜我们寸,百来口人,只剩我们几个。”
奕歆亥闻言大惊,道:“老丈,此事决不可胡乱说得,当真否?”
老丈拍着胸脯,道:“真!当然是真!老儿有几个脑袋,敢随便污蔑官军?”
奕歆亥问道:“这些人姓甚名谁,老丈是否知晓?”
老丈摇头道:“不知,只知道为首的是个将军。”
这时,老丈身后一人道:“将军,我们逃来的路上,我见到他们向西村去了。怕是现在西村遭殃了!”
奕歆亥忙问:“西村在哪?”
那人道:“在玉门关外,东面山上。”
奕歆亥道:“老丈,我这便前往西村,定将那伙人挖心剖肝,给百姓一个交代。”言罢便令守卫送老丈几人去武威城,请刺史文徽妥善安顿,后又传诸位兄弟在帐中相见。
不一刻,诸兄弟皆到,奕歆亥将此事告知,众兄弟皆恨得咬牙切齿。李威道:“罢罢罢!哥哥,给我百十兵马,我去将这些猪狗砍做肉泥!”
奕歆亥道:“叫诸兄弟来,只为一事,我奕歆亥生平最恨欺凌百姓之徒,今日我便要亲子前往,将这些猪狗挖心剖肝,但此事一做,我等或被军法惩治,我奕歆亥决不愿强求诸位兄弟。”
李威道:“哥哥若如此说,便是不把我们当作兄弟了,也罢!我自己前去,杀个痛快,若军法来时,杀我一人便是!”
杨承道:“歆亥何处此言,我等皆是兄弟,患难与共!”
奕歆亥道:“好!既如此,我们便独自前去,有何祸事,我们自己扛着,不要连累无辜军士。”
众兄弟称善,各自整理好器械,骑马出营,却见早有数百军士列阵于营前,奕歆亥认得清楚,这些都是自蜀中与凤凰岭跟随而来的军士。众军士齐齐跪下,道:“诸位将军此去,请带上我们,刀山火海,绝不回头。”
奕歆亥道:“好!不愧是我们自家兄弟,我们一同前往!”言毕便急急向西村赶去。
行到玉门关,奕歆亥向东面山上看时,隐隐见到山间有火光,当下“啊呀”一声,道:“我们是晚了一步,全军速速上山!”一声令下,众人急向山上西村而去。
半路上,多有百姓向山下逃窜,眼见又有官军上山,发了声喊纷纷四散逃窜,奕歆亥急忙阻止,但那些人哪里会听,只管逃命。杨承见状,便命军士上前阻拦,众军士得令,迅速展开阵形,将那些百姓围住,圈中的这些百姓先是左右冲撞一阵,后来终于发现冲撞不出去,便纷纷跪地,纳头便拜,口中只喊“饶命”。
奕歆亥上前将百姓劝起,问道:“这山上可是西村?可有一伙官军在行凶?”
一个百姓道:“是的,此间便是西村,方才来了一伙官军,有二三百人,个个凶狠的紧,进村来便是**掳掠,还四处杀人放火,我们走得快些,便逃了出来,还有好多人没有逃出来呢。”
奕歆亥闻言大惊,不敢多做耽搁,乃将多数军士留下,一来保护这些百姓,二来若再见百姓自山上下来,则统统留住。当下奕歆亥兄弟十五人,身边仅跟着十几个亲兵,一路快马,不一刻便已到了西村口。却见村中四处散落村民尸体,数处大火正烧得厉害,细看时确有一伙衣甲齐备的官军在村中四处放火,追着村民砍杀。
奕歆亥也不多想,打马冲上,那一名追着砍杀村民的军士哪里反应得来,早已被奕歆亥一枪结果了性命。奕歆亥怒喝道:“尔等何人?还不住手!”
奕歆亥一声怒喝,惊动不少人,这些军士匆匆拥将过来,匆忙间,也就只有百十个过来,草草列了个阵势。奕歆亥道:“你们这阵势列得不伦不类,但我却看出,这是我们军队惯用的,你们当真是官军?”
对面一个校尉道:“是便是,与你有何关系?”
奕歆亥问道:“这里谁是领头的?叫他出来。”
这时,又有百十个军士自村中出来,为首有一个将官,来到村口,道:“本将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奕将军。怎么,你找本将何事?”
奕歆亥喝道:“贼军,你为何祸害百姓?”
那将官喝道:“大胆!你个小贼种,我乃御封三品安远将军谢祎,你不过是受了先锋的虚职而已,无品无爵,竟敢在本将面前恬噪!快快滚开,别搅扰本将办正事。”
奕歆亥冷哼道:“正事?什么正事?莫非祸害百姓便是你们这班猪狗所谓的正事?”
谢祎道:“呸!你个小贼种,实在多事,爷爷我愿做什么便做什么,就算那元帅赵敷来,也干涉不了我,你再不滚,便莫怪我不留情面!”
奕歆亥问道:“贼军,你是托得谁的势力?竟敢在此恣意乱为?”
谢祎笑道:“你可知道中常侍顾硕大人,本将便是拜在顾大人门下,你若听闻得顾大人,便快快滚,莫要招惹我。”
奕歆亥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那个天杀的阉宦!你这贼军竟托着阉宦贼种的势力任意乱为,别说是你这般猪狗,若是顾硕那厮亲自到此,小爷也照样不留情面!小爷平生最恨祸害百姓之人,你们这些猪狗今日撞到我们手中,也休要再活了!”说罢,将手中八宝定龙枪一挺,已搠死近前一个军士,谢祎大惊,喝道:“给我杀了他们!”一声令下,众军士一拥而上。
奕歆亥身后诸兄弟早就怒火难遏,如今见动起手来,哪里还忍得,催动马匹直接冲撞上去。谢祎那些军士哪里见过真英雄,如今二三百人围攻这十五个兄弟,只道是以众击寡,必然取胜,便奋勇上前。才一交战,却发现事与愿违,眼前这十五人犹如天将下凡,杀神转世一般。众兄弟将手中兵刃舞得风生水起、神出鬼没,凡近身者皆死,尤其是那奕元霸,舞起手中镔铁杖,触者即亡,奕元霸所到处,哪有一个全尸,众人见他就跑,奕元霸却紧追不放,一心将这些贼军杀个干净。
却说谢祎在后看得清楚,惊道:“啊呀!这些小贼种竟是这般了得!”当下也不及多想,只带着几个亲兵回马逃窜。
奕歆亥看谢祎逃跑,喝道:“休要走了那厮!”便打马追去,贼军军士哪敢阻拦?其余兄弟就如驱赶鸡鸭一般,将这些贼军四处追赶剿杀。不一时,还剩着百十个贼军被诸兄弟围住,中贼军纷纷求饶。
李威喝道:“你们这些猪狗做尽坏事,竟也怕死?百姓向你们求饶时,你们可曾手软?”
杨承道:“毋须多言!莫让他们走脱一个!”一声言罢,众兄弟又是一番剿杀,偶尔几个逃出,却被圈外数十亲兵杀死,不曾走掉一个。
再说奕歆亥一路追赶谢祎,谢祎惊得三魂不全,七魄不齐,忙让亲兵阻拦,亲兵无奈,勉强回马来战奕歆亥,这几人哪里挡得住?奕歆亥只数招,便将那几人挑下马。奕歆亥取出强弓,搭上箭矢,满扯弓弦,觑定谢祎座下马匹一箭射去,正中马身,那马吃痛,失了前蹄,摔得谢祎一个狗吃屎,勉强爬起时,奕歆亥已经赶到,一把将其揪住,提将着打马回奔。
这边诸兄弟已将贼军尽数杀死,亲兵们将贼军尸首聚到一处,方清理好战场,奕歆亥已经提将这谢祎回来,向诸兄弟面前一丢,跌得他屁滚尿流,亲兵齐上前将他捆绑结实。随后召来村中幸存百姓,命谢祎跪在他们面前。
奕歆亥道:“诸位乡亲,我们已将贼军诛杀干净,如今擒得贼首在此,召各位前来,只为在各位面前将这猪狗挖心剖肝,以解各位心头之恨。”
谢祎闻言,吓得全身抖若筛糠,不断叩头求饶。奕歆亥喝道:“你不是托得顾硕的势力吗?今日别说是你,就算那阉宦贼厮亲自来,小爷也要割下他的狗头来!”说罢即绰起短刀,照谢祎心口一刀下去,再一剜,取出了他的一副心肝。杨承上前斩下谢祎人头,其余众兄弟一拥而上将其剁成肉泥方才解气。百姓们见贼军被诛,都跪拜谢恩。奕歆亥劝起,命山间军士将截住的百姓送回,并帮百姓扑灭火种,重盖屋舍,埋葬死者,自己带诸兄弟,提着谢祎人头前往中军大营去见赵敷。
赵敷闻知此事,大吃一惊,道:“歆亥为何行事如此过激,应先通报本帅啊!”
奕歆亥应道:“事情紧急,若通报,不知又有多少无辜遭殃。”赵敷见事已发生,多言无益,万般无奈。
半月后,诸军拔寨,一路向长安而去,奕歆亥命本部军士先回益州,自己同诸兄弟只身进京,以防人多时生出什么事端。行了半月,到达长安城外。早有宦官传旨来,道:“圣上有旨,诸位将军劳苦功高,必得封赏。如今外患已平,各部兵马发回原处,诸将官先与驿所中等候,元帅赵敷、副元帅赵成,即日进京面圣。”众人跪接圣旨。诸将前往驿所歇息,赵敷与赵成沐浴更衣后,便直奔皇城而去。
金銮殿上,赵敷赵成山呼毕,吕奉即令平身,喜道:“西羌贸然犯我凉州,险些得了势,幸得二位元帅,杀退了西羌,收复失地,斩了羌帅,此乃大功一件啊!”
赵敷奏道:“陛下,此番微臣率兵抵御西羌,此间功劳微臣不敢冒认。”
吕奉疑道:“爱卿何出此言?”
赵敷道:“益州牧奕老将军子孙奕歆亥,此番随微臣出征,担任先锋一职,攻破西羌先锋,收复三关,斩杀羌帅羌将皆是他的功劳,微臣已将这些记于功劳簿上!”乃呈上手中功劳簿,宦官专程吕奉,吕奉览毕,道:“这奕歆亥立得如此大功,不愧是将门之后!”言毕乃问赵敷:“爱卿觉得朕当如何封赏他?”
赵敷道:“微臣观那奕歆亥,忠义双全,勇武过人,足智多谋,带兵有方,实乃国之栋梁之才,望陛下委以重任,保我朝社稷。”
赵敷方才说完,顾硕便接道:“赵将军所言过于夸大了吧!”言毕乃向吕奉奏道:“禀陛下,老奴听闻这奕歆亥虽立尺寸之功,却不遵教化,擅杀我大将军士,此等人如何留得?”
吕奉闻言一惊,忙问何故,赵敷便将谢祎之事如实告知。吕奉道:“这谢祎着实可恨,但奕歆亥却不可擅杀之。”
赵敷道:“陛下,奕歆亥救人心切才行此事,一切均是微臣督管不力,陛下若要降罪,就由微臣来承受吧!”
吕奉道:“奕歆亥立得功劳,却擅杀我朝三品将官,这一来不敬官长,二来不服法度,若仍封赏,难服众心,如此便功过相抵,朕不追究其罪过,也不予封赏,让他自回益州去吧!”
赵敷再奏无用,吕奉命宦官宣读敕封,众将皆有封赏。
且说城外驿所内,赵敷随传旨宦官至,宦官宣读圣旨,诸将皆得封赏,奕歆亥兄弟十五人,除奕歆亥外皆加封为四品将官。宣旨毕,奕元霸问道:“我哥哥功劳最大,为何没有封赏?”
赵敷将事由告知,众兄弟皆忿忿不平,奕歆亥笑道:“众兄弟莫急躁,先前我打死顾硕那外甥,此番又杀了他那爪牙,想这猪狗,若我为官时,必不少被他算计,现在我没有封赏倒是好事一桩。众兄弟既得封赏,当好好行事,也要防着那阉宦。”
赵敷道:“歆亥你有济世之才,此番奸佞作祟,本官也无奈何,但日后歆亥必会功居庙堂的。”
奕歆亥向赵敷称谢,便自收拾了行装,其余诸兄弟皆道:“若是如此,大家一起回去!”
赵敷劝道:“如此行径岂不是抗君命?”
奕元霸道:“那便如何?能奈我何?”李威道:“赵元帅不必担心,我等兄弟自随哥哥会益州去,那阉宦若敢算计,我必屠灭他全家。”
赵敷苦劝不住,只得无奈,看着众兄弟离去。赵敷回报朝廷,吕奉不悦,顾硕暗道:“如此最好,走了这些人,免得涨了那奕远成的势力。如今抗旨,直接杀了干净。”便道:“陛下,这些人抗旨不尊,当斩之啊!”
赵敷忙道:“陛下万万不可,他们都是国家之才啊!怎能相伤?不若就由他们去吧!日后国家必有用他们之时。”吕奉许之,也不再追究,自由奕歆亥众兄弟回益州去。
且说奕歆亥众人回道CD府中,拜见奕远成,引荐李威等人,细言往来遭遇及兄弟情谊。奕远成观李威等人,俱是英雄模样,不禁欣然,乃让李威众人居于府中,与奕歆亥众兄弟日日相处,李威等同拜奕远成,事之为祖父,也拜奕家其他亲眷并关烨,均以亲眷事之。奕歆亥又将此次出征前后之事一一告知奕远成,奕远成道:“歆亥,你们众人毕竟年轻气盛,不知事事需要隐忍为先,如今又得罪了权奸。”
奕歆亥等先奕远成认错,奕远成道:“也罢!不得那些封赏未必是坏事,只是日后需事事三思而后行。”奕歆亥等人应诺,而后便各自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