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静夜飞舞的蝶
香柔状似惊异地低呼,“王爷做主啊,给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这等事情。”说着使劲地扣着响头,直磕得额前一片青紫也不管不顾。
陈诗琪不可致信地看着眼前的香柔,她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就是她……这一刻才恍然大悟,陈诗琪绝望了,看来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纳兰霖英仔细地观察着陈诗琪与香柔的面部表情,陈诗琪眼中那抹冷然的绝望让他心生疑虑,莫非这其中真有隐情?
“你还有何话好说?”纳兰霖英想给陈诗琪最后一个机会,也许她真是被冤枉的,她的眼眸如小溪般清澈见底,不带一丝杂质,眼睛这样干净的姑娘不应该是一个城府深沉阴险狡诈之人,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诗琪是冤枉的,信与不信全凭王爷自己。”陈诗琪不愿再做无谓的挣扎,冷然勇敢地迎上纳兰霖英严厉探究的双眸。
纳兰霖英心中暗自赞叹,好一个勇敢无畏的姑娘。可是必竟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光任她的一句话又岂能脱罪?
“谁能证明你是冤枉的?”纳兰霖英静静地问着跪在地上却倔强地挺直身体,不屈不挠地陈诗琪。其实在她与香柔之间,他更愿意相信她的话,身为一家主却必须凡事讲究证据。
“没有人能证明,我确实是冤枉的。”陈诗琪已是百口莫辨,此时反而平静了。
“大胆,在王爷面前竟然不称自己奴婢!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名低贱丫鬟而已!”纳兰静雯激动地冲上前来就给了陈诗琪一个耳光,谁叫她踩到自己的痛处呢。
陈诗琪没有哭,以极其怜悯的目光淡然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开心地笑了,笑得好不灿烂。纵使遍体鳞伤却仍然傲视着眼前每一张自认高贵无比的面孔,她宛如冬季的梅,即使寒风肆虐也依然能开得妖娆美艳。
纳兰静雯被陈诗琪笑得极不自然,她眸子里的怜悯是那么显而易见,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一名低贱的丫鬟也竟敢如此嘲笑她?“你笑什么?都死到临头了还笑!”
“我笑你们可怜啊!”陈诗琪心一横,横坚都是死,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陈诗琪挣扎着从地上挺身而起,高傲淡定地环顾着四周的众人,冷笑着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低贱的丫鬟,你们自认有多高贵?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上天赐给每个父母最好的礼物,虽然我的父母不是王爷,不是王妃,但他们给我的爱与你们给子女的爱有什么不同吗?”
众人都被陈诗琪的话深深地震憾了,天下父母对孩子的爱有贵贱之分吗?
纳兰静雯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我父王能给我天下最好的东西,你父母能给吗?”
陈诗琪淡淡地笑了,同情地看向纳兰静雯,她的话听在耳中竟然是那么幼稚,到底还是个孩子。
平静冷然地反问,“我父母是不能给我最好的东西,那又怎么样?他们爱我的心和王爷、王妃爱你的心不一样吗?我能穿上父母亲手缝制的衣裳,虽然并不华丽却满含爱心,我能吃上父母亲手烹调的美味,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却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这些是钱可以买到的吗?”
这一番话击在每个人的心头犹如当头棒喝,王家最缺的就是温暖的亲情,纵使如纳兰静雯万般宠爱集一身,却也没有享受过人世间最平凡的天沦之乐。
陈诗琪自豪骄傲地说道,“每个人都是满含父母的祝福与期盼来到这个世界的,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皇族也是人,一样要面对生老病死。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用华丽的衣着与高贵的地位就能评价的!而是取决于你对这个世界所做出的贡献。请问在坐的各位,当你们退去皇族的光环,你们还能剩下些什么?”
陈诗琪的这番话再一次在众人的心中掀起了千层浪,引人深思。
纳兰霖英脸色骤然变色,这样质疑皇权的话听在他的耳中似是一声惊雷,否定了他引以为傲的皇家血统。
纳兰霖英冷竣地愤然而起,颤抖着手指向陈诗琪,愤然怒吼,“来人啊,把这个疯丫鬟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陈诗琪一脸平静,不言不语,淡然说了句,“不用拖了,我自己走!”
绝然地转身,毫不留恋,她没有输掉自己的尊严,即使那尊严看在旁人眼中是那么卑微可笑,那也是她的骄傲。
“慢着!”纳兰景轩气喘吁吁地冲进大堂,看向一脸平静,却倔强挺立在一旁的陈诗琪,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赶上了。
“父王,此事还是等大哥来定夺吧,必竟是他的贴身丫鬟,就这么拖出去不太合适。”纳兰景轩知道这府里凡是关系到大哥的事都必须由大哥自己做主,这正好可以拿来暂时保住陈诗琪一命。
陈诗琪感激地看了纳兰景轩一眼,虽然不是心中期盼的那个人,但能在此时赶来救她于急难之中,她已不胜感激。只是她却再也不愿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一脸倦容,身心俱疲。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的如此热闹?”说曹操,曹操便到。
纳兰昱瑞一回府就被等候多时的翠雪拦下,并交待了事情的原委,具体情况她也说不清,也是听小郡主房里的丫鬟说的。
纳兰昱瑞看了一眼发丝零乱,嘴角带血,伤迹累累,血渍斑斑却倔强挺立的陈诗琪,双眉一敛,随手脱下自己的披风,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轻柔地为陈诗琪披上,愠怒阴冷的声音响起,“谁如此大胆,敢轻易动我的人!”
陈诗琪听着他霸道却不失关心的话语,委屈瞬间暴发,吸了吸小巧的鼻子故作坚强,却已然泪盈于睫。
“一切有我,不许哭!”纳兰昱瑞心中一紧,抬手粗鲁地拭去她眼角快溢去的泪水,他就是见不得她一付委屈受伤的模样。
明明是蛮横无理的要求,可她的心却出奇地安宁,周身萦绕着专属于他独特的男性体香,让她觉得很踏实,似是有一种宿命的归属感。深吸一口气,安心笑了。
纳兰昱瑞冷眼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停在香柔的身上,别有深意地一凛,香柔心头一颤,慌乱地躲闪着他犀利的目光。
纳兰昱瑞心下了然,一脸笑意缓步来到纳兰静雯身前,冷声道,“不就是一块破玉佩么?大哥那儿好东西多的是,回头随你挑!”语毕沉声在纳兰静雯耳畔低语了一番。
纳兰静雯顿时双眸一闪,沉吟片刻,不甘地咬牙道,“大哥,我错了。”
“知错就好。”纳兰昱瑞淡然开口。
纳兰静雯讪讪地陪着笑心里却极度不平衡,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瑞儿,不可糊闹,今儿个的事可由不得你,我今儿个非得把这个丫鬟拖出去乱棍打死!”纳兰霖英丝毫不愿意就此罢休,说到乱棍打死不带一丝怜惜,仿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巧。
玉佩事小,皇家脸面事大,今天竟然有人公然质疑皇权,他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父王,本是一件小事儿,不必大动干戈吧。”纳兰昱瑞丝毫不愿妥协,挑眉定定地看着纳兰霖英。
“玉佩事小,皇家脸面兹事体大,岂容她放肆!”纳兰霖英冷然道,比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哦?此事由玉佩而起,若您一定要追究的话只怕会连累你的心肝宝贝。”纳兰昱瑞目光一凛,质询地看向纳兰霖英,言下之意,如果不想多生是非,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你!”纳兰霖英一时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气得干瞪眼。
“王爷……”南宫妍倩眼见夫君与爱子相恃不下,不由得出声斡旋。
“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不待南宫妍倩出声,纳兰霖英厉声打断了她的尚未出口的话语,满脸怒意地瞪视着她。
南宫妍倩甚觉委屈,眼一低,不再言语,心中却暗道,难道儿子是我一人所生,你没份吗?
纳兰昱瑞眼见母亲被斥,如潭的眸子寒意徒生,冷漠讥诮道,“父王,你何苦责难于母亲,若是对孩儿不满责难孩儿便可,不必牵连旁人。”
“好好好,你们母子同心,我奈何不得你们了啊?那你倒是把这事儿给我说个清楚,你若是说不清,谁也保不了她!”纳兰霖英退而求其次,倒要看看他的宝贝儿子能如何了结此事。
“这有何难,不就是前些日子雯儿在我那儿看中一块玉佩,我没给,本想日后给她个惊喜。于是差这丫鬟给送去了,谁料想竟拿错了玉佩,送了块低劣品。”纳兰昱瑞信口捻来,一派轻松自然,让人难辨真伪。
“那这丫鬟为何说你是娘亲所赠?”纳兰霖英冷冽地看向纳兰昱瑞,知子莫若父,他怎会不明白纳兰昱瑞庇护陈诗琪的托词。
“我本意是想调和母亲与小郡主之间的感情。”语毕故作怜爱地狠狠捏了下纳兰静雯娇嫩的脸蛋,只捏得她吃痛皱眉才放手,哼,敢动我的人!
纳兰静雯心里委屈,面上还得陪笑。纳兰霖英看着纳兰静雯红肿的脸蛋,狠狠瞪了纳兰昱瑞一眼,这个瑞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纳兰昱瑞丝毫没有放过香柔的意,锐厉的眸子阴寒直射而去,冷声道,“香柔?”
这一声毫无温度的呼唤听得香柔头皮发麻,自然知晓他意欲为何,心知肚明他为保陈诗琪说了谎。
香柔一把跪于大堂中,扣头谢罪,“王爷饶命,是奴婢害怕被责怪拿错了玉佩,才不敢支声,求王爷饶命啊。”
“哼,你我主仆一场,且饶你一回,滚下去领罚!”纳兰昱瑞毫不怜惜冷声斥令。
“谢世子殿下,王爷,王妃,郡主不杀之恩。”香柔跌跌撞撞地起身随侍卫下去领罚。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阵阵棍棒声与香柔凄惨的尖叫声。
“父王,您满意了吧?雯儿也不生气了,娘亲也没连累,该罚的人也罚了,诗琪这一身委屈也已经受了,到此为止。”纳兰昱瑞前面是疑问句,而后却是不容置疑地决定。
“可这丫鬟竟敢公然质疑皇家血统,拿寻常百姓家与皇家的尊贵相提并论,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纳兰霖英本来也不是真的为了玉佩的事儿要大动干戈,但关系到皇族的尊严那就另当别论了。
纳兰昱瑞转过身,略显嗔怪地看向陈诗琪,然他的眸子中却尽是纵容,毫无责备之意,心中低叹,唉,她怎的就不能安生点?那冲动的性子就不能改改?虽是无奈的轻笑,却抚慰了陈诗琪一片荒芜的心田,暖暖的,很清爽,惹人眷恋。
陈诗琪心中一暖,这皇族里因为有纳兰昱瑞的存在,让她觉得皇族似乎不那么令人生厌了。
“父王,你也别怪她了,试想一下,一个弱女子面对万般委屈却有口难辩,不是抱着必死之心又怎么会说出那般偏激的话来?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孤苦无依,再说她是初入王府,对丫鬟的身份还不适应,平日里我也懒得去管教她,只是让她陪我下下棋棋而已。要怪就怪我疏于管教吧。”纳兰昱瑞把一切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父王,你就饶了她吧,本是无心之过,也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吧。”纳兰景轩也开口帮陈诗琪求情。
“父王,皇族的尊严与脸面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纳兰静雯突然幽怨地看向纳兰霖英,如果不是这些虚无飘渺的教条,娘亲也不会受尽屈辱而死,甚至连死后都进不了祠堂。
纳兰霖英看着眼前的儿女,心有些微酸,他多年的信念在这一刻却成了父子,父女间的隔阂。女儿纳兰静雯那幽怨的眼神,让他仿佛看到爱妾正伫立于眼前,无声控诉着他的不公与无情。
“王爷,就此作罢吧!这件事就当是自家的孩儿拌了嘴,吵了闹了就算了吧。”王妃南宫妍倩也开始游说,她能体谅他心中的挣扎与无奈,可是如果一定要她在夫君与儿子之间做一个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儿子。
陈诗琪有一句话是对的,天下父母对待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她是一名母亲,为了儿子,她可以抛弃一切,甚至是这王妃尊贵的头衔。
纳兰霖英沉默不语,目光深沉地看着陈诗琪,不知欲做何打算。
仿佛看出夫君只是在寻找一个台阶下,南宫妍倩柔声开口道,“要不这样吧,不是都夸她棋艺精湛吗?就让她与王爷您对奕一局,若是她侥幸赢了王爷便饶过她这一回吧。”
“且依你的意思吧。”纳兰霖英无奈地顺着南宫妍倩给的台阶松了口。
“来人,给她松绑。”南宫妍倩一开口,纳兰昱瑞、纳兰景轩、纳兰静雯竟然都纷纷上前去欲帮她松绑,弄得陈诗琪尴尬不已,最后还是侍卫眼明手快一刀将绳索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