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土德道身纯度很低,估计也就只能遁遁地,充充胖子。”以冷晴臻眼界,自然不会在意刻意提及这些琐事,经由时明之一说,再次回想起来,抬头道:“而且,他的请神咒也有点怪,给我的感觉似乎曾经被人换走过一般。的确,土德道身不应该只能通灵一只抱石龟。”
“看来他只是庶出,被人夺走了自身命数,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时明之顿了顿,已然理清头绪,笑道:“能让树发光的石头,多半是汇灵元磐。可见孙老爷子早已想好,希望能借助盗夜天名气,吸引一位身负纯灵道身之人前来,拜责当代负官。”
毋子庸询问道:“汇灵元磐是何物?”
“能将天地间五行灵气转化为阴阳二气储藏的巨石,埋于地下,附近草木会慢慢受其感染,渐渐开始发光。适合各种纯灵道身吸收蜕化——”
言之及此,时明之忽而扬眉睁目,摇头自问道:“好像不止他一个,先不提朋山府邢无涯也是【火德道身】,南缇来的赢姑娘虽说是大巫会落选的巫女,固然没有晋级巫奉,可但凡能参加甄试之人绝然是【纯阴灵感】。”
毋子庸想了想,道:“游侠者客,这么说,不是东山箜,便是赢姑娘。明之,盗夜天可有过女子当为负官先例?”
药学好正欲开口作答,却想到来路不正,只好又自己强行咽了下去。
时明之看在心里,笑言道:“志怪传奇中有,可据我所知,没有。”
“那只有去银花小筑中等等,看看今晚结果如何。”
——
三人顺利进入银花小筑,登上东台顶楼双月间。
青瓦盖顶,朱栏雕层,米黄素墙,香木筑道。
清宁贵雅,采色温和,依栏而望,可见银花小筑整体呈【回】字形。
外“大口”分为东西南北双层四台,其中东台更高一楼。
中间“小口”建有一方池,边长十丈,清澈见底,游有金鱼。
方池中心有一小片陆地,独栽一颗茂盛琴柳,长近二丈,冒出南西北三台。
药学好吃过午膳,闲着无聊,向时明之索要了些碎银,托词外出购置些杂物。
时明之也因【青彦文华】善后之事暂离。
只剩下两个独自等待黄昏的少年稚女。
“你不觉的闷么?”
卧于歇案,枕着蓬松舒柔的白花锦棉蒲团之上,冷晴臻眼神恍惚地望着顶梁雕花,没有听到答复,稍微侧目看着身旁闭目静坐的毋子庸一眼。
“算了,当我没说,前二十年你早习惯了。诶——”冷晴臻忽而双眸一亮,顿时有了兴致,仰坐取笑道:“绛衣,你说若是没有我,你会不会就这样坐死在有轻山。”
“也许。”毋子庸倒无迟疑,侧目反问道:“不过我更想知道三十二个纪元,晴臻是怎么熬过来的。”
冷晴臻双手撑地,微微后仰道:“我平时都沉睡在须珀古树之中,不过自从九幽君汇聚地脉成石,醒来后,我便寻不到回去的路。还好有你,虽然天禁绝体天生免疫灵震,不增不减,但比夜晚好多了,勉强还凑合。”
毋子庸闻言稍显意外,挪过身来问道:“你不是说过灵幽理在你家对面,现在理应能找到罢?”
冷晴臻慢慢卧下,悠然闭目道:“有些地方,不是有路便可以到达。以前一个通感,一个念头便可以瞬息回家,可如今,只有等我真正沉睡才会被牵引回去。”
毋子庸倒不这般认为,推想道:“也对,只有方向无法确定目标。三点定圆,天元为星,这么说,需要找到灵幽理三个入口才能确定须珀古树的位置。”
“现在找到也没用,不能通感,来回还要自己跑,还不如呆在你心窝里面方便。”
说完,冷晴臻翻了两圈,滚向毋子庸,在碰到其身的一刹那,化作点点青光涌入他胸口之中。
少顷,药学好满脸喜悦推门而入。
肩款一鼓鼓黑布腰包,右手握着一桐黄色油纸伞。
“绛衣哥,款着这个医囊,我是不是更像一个医师?”
药学好握伞双手升平转了一圈,瞧见其身后的包裹已然不见,毋子庸摇头笑道:“可你是把医囊当做包裹在用,还把两件衣服全塞在里面。而且,你选个黑缎腰包,很难让人联想到你是一位医师。要知道外州之人,对于清抬山多不熟悉,况且这身被你剪裁过的【侠医劲装】,早已与之大相径庭面目全非,很难让他人相信你是一名合格的医者。”
“还好你现在没穿那身侠士短衣,不然一身黑,指不定人家以为你是杀手。”
冷晴臻又化形跑了出来,坐在毋子庸右侧,愣道:“药完,你买伞作甚?”
“当时我是被棺材拉出来的,清抬山那会也没空准备,可是出门在外,天气多变,自然需要一把好伞遮风挡雨。”
“世人撑伞是为预防风寒,你又不会得病,怎么突然会想去买伞?”
药学好闻言打开雨伞,愉悦道:“百甲楼说这是他们镇店之宝,叫作【飞天烟雨伞】,而且刚好一两黄金,还送我一个墨绸云纹腰包,我就顺手买回来了。”
“你看——”药学好后退几步,将伞面竖对着毋子庸二人。
只听见“咔嚓”一声,桐黄色的油纸伞面旋转起来,竟然慢慢浮现出白烟缭绕,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二人闻言点了点头,又相视一愣,同时反应过来,冷晴臻不禁大笑道:“药完,你这是给谁看,难不成你一直都这样打伞?”
“哈哈,我也问过,掌事的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把伞可以飞,你们看——”
药学好正常举伞,又是“咔擦”一声,伞面骤然急转,带着药学好渐渐浮了起来。
“是不是很厉害,我以后也可以自己飞了。”
说着,药学好还控制自己围着二人转起圈来。
冷晴臻都懒得嘲笑速度有多慢,淡淡道:“是很厉害,继续。”
刚刚转完一圈,药学好便掉了下来,所幸离地不高,也没摔着。
“哦,方才已经试玩了太久,储能没了,要拿出去晒晒太阳。”
说完,药学好便将雨伞撑开,放在屋内东墙窗台阳光之下。
冷晴臻故作分析道:“也就是说,这把伞只能在阳光充足时才可以飞行,夜晚难以持久,飞的不高也不快,制造者考虑的挺周全,嗯,很适合当做小孩子玩意。”
毋子庸闻言一笑,正言道:“既然是镇店之宝,总归有作者名号,常乐,这把伞是谁做的?”
“匠神府公子——”药学好吞吐不语,显然不记得作者何人,恍然一笑,连忙从腰包翻寻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纸,打开念道:“匠神府外府三等副匠公子小楼——”
药学好念完双眉齐飞瞳孔放大,嘴巴成圆,终于反应过来,惊颤道:“我被骗了!外府三等副匠,完全跟我的地位差不多嘛!”
“难怪只提匠神府,我还这样容易就按了手印,我的一两黄金哪!”
药学好跪在地上,向前一拱,假装晕死过去。
时明之正好出现在门前,一眼便望见众人身后窗台之下醒目的桐黄雨伞,径直步入,看见药学好倒在毋子庸左侧,笑问道:“常乐被骗了?”
药学好闻言连忙爬了起来,抱着最后的希望,询问道:“有人哥,你知道公子小楼这个人么?”
“当然知晓,如今匠神府三府主——”
药学好闻言还来不及高兴,时明之又道:“不过,你买的这个飞天烟雨伞却没什么价值。这是公子小楼成名之前的作品,当时他亲手制作的一百把烟雨伞,早已被各大宗门追回收藏,如今世面上流传的多半只有赝品。”
“真品可是能换到匠神府三年外府学徒的资格,各城百甲楼自己都缺的不行,怎会还对外出售。”
药学好闻言双目放光,不敢置信道:“外府三等副匠也能成为三府主,岂不是说,我也有希望成为名满天下的大医师!”
时明之想了想,纠正道:“切确地说,匠神府外府三等副匠相当于千毒谷十年制的学徒,这个类比不恰当。”
“哦。”
走廊外传来一阵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其中一道放肆张扬,细细一听,还有一道平静信缓。
少顷,双月阁门框之前迎来两道身影,一男一女,二人背后朱栏之外唯有晴空。
闻书持青发束冠,相貌英俊,外罩深蓝月流云飞花对襟长袍,白绸蚕衣作底,更显得举止端庄沉稳,观似一位文雅书生。
服念熙稍矮半头,一袭淡粉游蝶长裙,衬得笑容愈发甜蜜,怀中抱着一只毛发雪白的幼狼,近乎贴着身旁之人,甚是亲近。
门未关,闻书持亦顿步之其外,和礼道:“敢问阁下可是时有人,时学同。”
时明之见状回礼道:“闻少主多礼了,有人仅仅只是一介黑石侍书,岂能高攀,这里本来就是服千金预定,不用在下多说一句请进了罢。”
“当好。”见到闻书持开始迈步,服念熙随之进来坐下,见到一个生人,不禁好奇道:“咦,怎么之前没看见这位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