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溯源得知母后病体已康,自然十分高兴地前往慈宁宫。恰逢温玉衡在场,太后感念温玉衡与老名医的救命之恩,欲赐赏于二人,温玉衡却不敢领受,还在何溯源不在现场之时对太后口吐真言。太后倒也明理,愿意放下一切恩怨情仇,不作任何计较。
然而在门外倾听两人对话的何溯源怒发冲冠。道自己心恨难消,欲置温玉衡于死地而后快。
袁若凤在冥界的魂灵不忍温玉衡受死,主动请求一人受严刑来赎两人犯下的罪过。但是冥界的领事告诉若凤:“你如今魂灵并未完全聚合,时而在人间的匡衡身上附着,时而游荡于冥界之中,阴阳不明,在阳间你只不过是一个两岁的婴儿,力量之薄无法承担任何的罪责。在阴间你也不过是一个时有时无的游魂,似有似有,阴间的神灵无法帮你把游散的精气完完全全地聚合,所以更是无法让你接受任何的罪责方面的惩罚。所以,对于你的请求我们实在是爱莫能助。”
若凤闻听此言只能哀哀哭泣。
太后见三言两语劝说不了皇儿改变决定,就想使用缓兵之计:“皇儿啊。母后今日病体不再,安安康康的,是好事一件。想必皇儿也替母后高兴不已吧。如此情境,怎可让天下生灵惨遭杀戮?母后还想大赦天下呢。”
皇上一时无话可答。
他恨意难消地回他的书房源远斋。
此时皇上的身旁虽没有德元这样的奸诈小人煽风点火,但皇上内心深处的嫉妒之火却久久都难以自灭。
“可恶!身为一国之君的朕怎可容忍此类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朕有一口气在,绝不能容忍温玉衡这个可恶的人存活于世上!虽说他曾有恩于我,但这完全抵消不了他的罪行!欺君之罪,岂可轻易放行?”
想毕起身前往刘妃处。
刘妃欲除太后却不能得手,正暗自苦恼着呢。见皇上驾到,强自欢颜跪迎。
何溯源喝完刘妃沏来的清茶后,这才把自己内心的不快在刘妃面前倾吐出来。
刘妃当即说道:“自是该除。人活世上,颜面为重,何况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更应顾及脸面。怎可轻饶那胆敢觊觎皇上女人的家伙?再说了,袁妃原先曾是一国之后,非比一般妃子,怎可赦免了他的罪行?皇上统领一国之君,自可自主,何须如此优柔寡断?”
刘妃的话句句说中了何溯源的心事。
“爱妃所言极是,与朕心中所想如出一辙。朕这就下令以汤镬之刑处置他。”
不一会儿,一道圣旨已草就而成了。
当圣旨送到温玉衡手上时,温玉衡心中却并无特别难过之意,只是觉得愧对喜儿。
喜儿几次哭晕了过去。
原本以为千辛万苦地把温玉衡从鬼门关那儿拉回来,两人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过下半辈子了。谁知老天也不让他们得偿所愿,竟又要把死里逃生的温玉衡叫去了!
太后见皇儿摆着一张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离开了慈宁宫,以为这只是一时之气,过不了多久,他的气就会自己慢慢消失了。
在太后的想法里,袁若凤已经谢世了,再怎么大的怨气也该消了。
但太后毕竟还不算是第一当事人,她是无法完全理解溯源的痛的。她觉得:温玉衡这种行为着实不可取,但既然他已能将功补过,就此不再做计较了更能显出皇家之大气。
意气用事与理智处事的差别就在于此。
但一向尊从太后懿旨的皇上这回破天开荒地自主处事了。
当太后听说了温玉衡难逃一死的消息后,赶到溯源处。
太后也知皇上金口一开,温玉衡受死的局面已定。但她还想让她的皇儿把事情处理得稍微理性点。她苦口婆心地劝说皇上:“皇儿,母后也无力劝说你饶他温玉衡一命了。但我皇儿须知:酷刑慎用之!汤镬之刑乃罪大恶极之人所受之刑。温玉衡罪不至此。况且皇儿此番处置温玉衡不知师出何名?人说,家丑不外扬,想必皇儿这回定是另寻他不是之处处置了他吧?皇儿你一一道来,母后定会站在我皇儿这边替我皇儿做出正确的判断。”
“儿臣我意已决。只能请母后原谅了。他若不受汤镬之刑,朕心恨难消。只是,母后所言亦有一定的道理,此番处决,儿臣就暗中处理,不予朝廷中公示了。以免落人笑柄。”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黯然离去。
温玉衡心知必死无疑。死前他上了一趟离温府不远的雷音寺,上了香,在神灵面前发出请求。
“神灵在上,信男温玉衡请求以惨烈之死换一世与青梅竹马的袁青梅的相知相守。望神灵体恤信男的苦心,答应信男的不情之请!”
次日,温玉衡到了刑场。闭目,奋力举身赴热汤。
温玉衡被大鬼带到了阴间第五殿阎王殿。按理说,温玉衡并非罪大恶极之人,本不该带到此殿的。但因为他所受的酷刑,阴间的神灵一时混淆了,以为他乃大恶之人。于是发往阎王面前。
温玉衡自是诉说自己的冤屈。
“小人陷于情天幻海之中不能自拔。自请受死。原本并非大奸大恶之人。险境中曾救了人间皇上一命,也算积了阴德一件。后又得了机会帮太后医治好病体,又积了一德。平素孝顺父母,师长。不枉为人。唯一不足之处乃是爱慕袁氏女子青梅,情难自禁,偷吃禁果,但并非强迫、勾引之举,实是一时冲动之举。”
阎王爷道:“我本来是管理第一殿的,因为可怜冤屈而死的人,将他们屡次放还阳间伸冤,洗雪清白,所以降职掌管大海之底、东北方沃燋石下的叫唤大地狱,并管理十六个诛心小地狱。听你此言,真切之极。姑且信你。登望乡台之举你就免了吧。小地狱里的各种钻心痛苦的刑罚也一并免了。”
温玉衡跪地谢恩。
“你既是在阳间时的善行不算少,我就把你发放轮回,怎么样?你可满意我的处置?”
殿上的小鬼已到温玉衡身边,等待阎王一声令下,把温玉衡的魂灵带回人间轮回。
哪知温玉衡却现出迟疑之神态。
“怎么啦?不想轮回到人间重新为人?”
温玉衡思忖了之后,说:“我之所以自请受死,实是因为自己放不下袁氏女子。她已来此冥界二年。不知她还在此地不在?如还在,我情愿在此地陪她。若已轮回,我自追随她轮回。”
“难道你不想阳间的亲人?比如你的妻子儿女?我可让你轮回到他们身边,让你来世好好与她们相守。虽然在阳间已不是原来的丈夫父亲身份了。”
“对我的妻子,我已用了好几年的时间与她恩爱有加,想来也觉得良心过得去了。女儿自有她自己的好生活,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我多加操心。当然,如若她有难,我肯定义不容辞。儿子也有好母亲青娥关照,我是放心的。再说,他也大了。况且我受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好。”温玉衡娓娓道来。
“好吧。你的心意我已明了。我且查查袁氏女子现在何方受罚?”
小鬼上前答道:“禀告阎罗天子:袁氏女子如今魂灵一半在人间的匡衡男婴身上,一半在阴间游荡,难以成形。”
阎王又问:“查查阳间男婴匡衡阳寿几何?”
“回阎罗天子:阳寿两年,至今只剩一天的阳寿。明日午间,自有小鬼上阳间勾他的魂魄。”
“好,那温先生你就暂且呆在这殿吧。”阎王发话。
温玉衡高兴地就要退下。
阎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温先生,你且不走。我了解下,袁氏女子接下来要往的殿是哪个殿。”
温玉衡站住不走了。
“是第三殿。要受挖心之苦的,你可曾愿去?”阎王再次询问。
“我愿意。只要能与袁氏女子同生共死,我心已足。尽管把我送到那儿吧。我愿承受一切的苦楚!世间的酷刑汤镬我尚且不怕,举身入内,哪会在意这点小苦?”温玉衡唯恐阎王爷改变主意,再三声明自己心意的坚决。
很快,温玉衡被小鬼带到了第三殿宋帝王管辖的殿宇。
这个地狱宽广八千里,也另设有十六个小地狱。
温玉衡想起阎王所说的挖心,猜想青梅接下来的去处只怕是十六个小地狱,于是就让小鬼带他速往小地狱。
眼前一派恐怖之极的景象。
有被穿肋的人,脸上的表情已十分的扭曲了。
有被铲皮的人,脸上的五官已完全变形,不成人样了。
有倒吊的人,那情状更是惨不忍睹了。温玉衡不敢看下去了,他别过脸。
此时他的肉身虽已被汤镬之刑尽皆破坏,但因他离世不久,他好像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面的存在。实际上,那只是感觉而已。
此时的温玉衡,已只是一方游魂而已。
“轮回后,你如果能在二月初八日发誓言立下愿望,永远不再违犯你以前所犯的罪过,死后就准许你转发到别的福地,不用进地狱受苦了。”带温玉衡来的小鬼把这第三殿的规矩说与他听。
但温玉衡更关心的是他必须在十六个小地狱的哪一个等候袁青梅的出现。
“挖心的在哪个小地狱?”温玉衡问。
“十六。要把心在中间挖空。就好像葫芦中空。”
“哦。我知道了。”
温玉衡终于到了十六小地狱了。
想到只要一天就可以找到旧人,与旧人相会甚至可以相守,温玉衡的心扑扑地跳着,虽然那心不曾有半丝的温度,但跳动的频率之快还是让在他身旁的小鬼多少感觉到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回去了。我先给你泼点冷水,明日你不一定能那么顺利地找到你想要找的人。我现在告诉你,免得你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再见!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