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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金枝玉叶 (2)

在这一行人中,只有柳潭一个男人,其他的不是小孩就是妇孺,和政公主便让柳潭打水、捡柴火,自己生火煮饭,照顾宁国公主和孩子们。不过,由于他们行动迟缓,路上又遇到流民,车马也被抢走了。正在生病的宁国公主再也走不动了,她说:“罢了,你们先逃吧,别管我了!”

这时只剩下柳潭骑的一匹马了,和政公主二话不说,她让柳潭下马,把宁国公主扶上去,自己则和丈夫轮流牵马。他们每天都要走一百多里陡峭险峻的山路,这对于一个从小长在深宫中的娇贵公主来说,是从未出现过的状况,不习惯很正常,但和政公主从来没有怨言,反而更加尽心地照顾宁国公主。在她的照料下,宁国公主渐渐恢复了,倘若没有和政公主,宁国公主恐怕早已病死,或落入贼人手中,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入蜀的道路非常艰难,每次遇到险境,和政公主总是交代三个孩子:“你们小孩子跑得快,自己在前面跑吧!”然后让宁国公主走在自己前面。

柳潭一看非常纳闷,他偷偷问妻子:“你让宁国公主走在前面,万一遇上追兵,她岂不是会成为牺牲品?”

和政公主盯着丈夫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如果我先过去,追杀的人到了,后面的人来不及跑,姐姐就保不住性命了。”

听到这话,柳潭沉默了。如果说之前的恩爱是因为性格相投,那么经过这一次逃难,妻子的一言一行已让他由爱生敬,更加佩服和怜惜了。

来到成都后,唐玄宗一行发现蜀军首领郭千仞有反心,他将玄宗等人包围在玄英楼。唐玄宗此时没有兵权,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站在城楼上开始劝降,但下面的人似乎没什么反应。

和政公主见此情形怒道:“不用跟他们废话了,我来!”

她夺过护卫手中的弓箭,亲自挽弓,然后递给丈夫柳潭。就这样夫妻联合,一个拉弓,一个放箭,没一会儿就射杀了五十多人,叛军暂时被击退,最终为援兵的到来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唐肃宗即位后,安史之乱也渐渐平息了,国家呈现出百废待兴、难以收拾的复杂乱局。自从兴兵打仗以来,和政公主的家财已在战乱中全部散尽,但她天生精明强干,颇有经商头脑,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聚起了大量财富。不过,和政公主并没有将这些钱财用在生活享受上,而是全部捐给了军队,充作军费,肃宗修建陵墓时,她又捐出了数千万。

在家中,和政公主亲自动手为丈夫、孩子缝制衣物,每个人的穿着都非常朴素,丝毫没有皇家子弟的骄奢。

肃宗的身体渐渐差起来,他在病榻上躺了一段日子,其他的王子、公主们都是轮流侍候,只有和政公主一直呆在旁边守着,半分钟也未曾离开。为了表彰和政公主的孝顺,临终前,肃宗决定赏赐一些庄院给她,没想到,和政公主握着父亲的手痛哭失声,她哭着说:“我什么都不要,八妹还没有什么封赐,所以请父皇将这些赐给她吧!”

肃宗闻言也落下泪来,他叹道:“好!好!宝章公主有你这样的姐姐,也是她前生修来的福气。”

代宗即位时,和政公主的家财已捐得差不多了,所剩无几,便下令让财政官、各地节度使听随公主所需。但和政公主觉得国家连年战乱,不能再乱花钱,于是说道:“既然我能把家财全部捐出来帮助国家,就更不会凭公主的身份乱花钱。”最后,她只拿了地方政府几斤香火,然后前往佛寺为国家和皇帝祈福。对代宗来说,有这样一个不骄不奢、能帮衬国政而不是趁机乱来的皇妹,确实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此外,和政公主还常常给皇帝陈述利弊,提出很多兴盛国家的建议。

公元764年,进攻长安的吐蕃在郭子仪的巧计安排下退兵了,先前匆忙逃亡的代宗和公主们也陆续返回长安。这天,大家在一起聚会,公主们聊起了夫家的事,话题无非是夫家娶了自己之后如何如何沾光、自己的功劳如何如何大之类的。

一旁大着肚子的和政公主却坐不住了,她说:“女孩子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与夫家是共同一体,怎么能以皇室身份自居,而轻视夫家的人呢?如果身为公主都这样仗势凌人,如何能给世人作表率?如今天下刚刚安定,你们就这样与夫家不睦,陛下知道了一定很难过。”

和政公主的一番话打醒了诸位公主,她们再也不敢多话,对待夫家的态度从此也温顺了许多。

但是,和政公主刚刚生完孩子还未满月,身体根本没有恢复,又收到了吐蕃再度进兵的消息。她当即下床,准备入朝和哥哥代宗商议对策。

柳潭见状赶紧拉住她说:“你身子还没复原,不宜操劳。”

和政公主咬紧嘴唇,眼睛红通通地盯着他说:“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难道夫君你没有哥哥?你若见到哥哥有麻烦,可会袖手旁观?”

柳潭原本就有一个哥哥柳澄,听到这话顿时哑口无言,他深知在妻子心里,国家天下比自身的安危更重要,而且和政公主口才了得,自己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她的,于是他只得慢慢松开了手。但敬重妻子的柳潭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再也无法与妻子并肩战斗了。

和政公主坐着轿子入朝之后,便开始不分日夜地接连商议战事。军机大事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再加上又是炎炎夏天,一个产后还未满月的女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过了不到十天,和政公主就因为没有及时挤出乳汁而患上乳痈,最终医治无效而逝世,终年三十六岁。

代宗听到这个消息伤心欲绝,他哭着叹道:“上天赐予朕的这个妹妹是国之鸿宝,朕还希望日后能和她一起享福,怎么就这样走了!老天哪,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接着下令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和政公主死后,一代书法家颜真卿亲自为其题碑。在他的笔下,和政公主长相漂亮、通晓经书、高贵善良、感情专一、强悍精明、敢于担当、豪气万千,是唐朝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完美公主。她有情有义、不怕吃苦,舍小家顾大家,为了国家安危可以不顾性命。她为国深明大义,为家至孝至贤。虽然身处乱世,却胆识非凡;虽为妇人,临战却犹胜男儿,令人肃然起敬,说她是真正意义上的乱世佳人,毫不为过。

或许颜真卿的撰文在感情色彩上有夸美之嫌,但在字里行间,那种强烈的、真心实意的欣赏表露无遗,而且颜真卿身为朝中大臣,对代宗的亲妹妹和政公主应该很熟悉,所以,碑文中所述的事实是非常可信的。这样一位好姐妹、好母亲、好妻子却英年早逝,留给人们的只有无尽的钦佩和叹息。

巧言退劫匪

和政公主有情有义、至孝至贤。在她的一生中,有很多令人感动、值得学习的闪光点,不过其中最闪亮的却是她兵不血刃、智退劫匪的事迹,不仅保全了众人的性命,也使劫匪们没有因为抢劫公主而获罪砍头,反而找到了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用武之地。

在唐朝的历代公主当中,和政公主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乱世佳人。她有勇有谋、大公无私,为了国家安危可以不顾性命,虽然是个女流,为人胆识却胜过无数男儿,令人肃然起敬。不过,尽管和政公主做出了很多令人赞叹的事,但令人们记忆犹新、津津乐道的却是她巧言退劫匪这件事。

在代宗统治时期,大唐早已没了往日的盛景,百姓生活困顿,而吐蕃又多次进攻长安,尽管贵为九五之尊,但代宗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一次次地逃离京师。既然一国之君都无法率兵抗敌,各位娇滴滴的公主们也只能随之一起逃亡。和政公主尽管胆识非凡,但她身处乱世,又是一介女流,不能率兵打仗,面对如此困境,她也只能暂且离开京师。公元763年冬天,吐蕃攻入长安后,和政公主跟随代宗一起逃往南方,当时她已怀孕两个多月了。

当百姓生活无着、缺吃少穿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打家劫舍,这也是乱世中贼寇特别多的原因。试想一下,如果人们安居乐业,谁又愿意干这种提着脑袋的买卖呢?在这种情况下,路途中遇到劫匪也就是很平常的事了。这一次,被劫匪拦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深明大义的和政公主。

一般来说,从小长在深宫中的公主没有经历过风浪,遇到打劫的通常都会吓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但三十五岁的和政公主不慌不忙、神情自若地化解了这一危机。

和政公主跳下马,拦住了握着刀剑、正要冲上前去的侍从们,劫匪们看着这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心中暗暗窃喜:这次用不着打打杀杀了,这个女的看上去是他们的头儿,只要吓唬吓唬她,保管乖乖地将银两拿出来。于是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指着公主说:“赶紧把财宝拿出来,痛快的话大爷们饶你不死。”

面对着大呼小叫的劫匪,和政公主果然返回去,拿出了随身的包袱。劫匪们一见大喜过望,他们相互交流着眼神,嘴角勾出笑意:这招果然有效。

没想到的是,和政公主掏出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吃的喝的。只见她毫无惧色地招呼众劫匪:“来来来,大家都吃点东西,虽然我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多少也能填饱肚子。”

可能是劫匪们从未见过如此镇定的女子,他们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和政公主见他们不动弹,索性拿着吃食走过去,塞在他们手里,一边塞还一边说:“大家别客气呀!我知道你们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国家连连战乱,老百姓也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正所谓‘国泰民安’。如今连国家都被吐蕃侵占了,更何况是老百姓呢?如果你们不愁吃穿,又怎么会拼着性命不要,来干这种打家劫舍的勾当呢?”

这一席话简直说到了众劫匪的心坎上,他们听了连连点头,领头的人不自禁地点头说道:“可不是!都怪那个狗皇帝,连连征战,害得我们吃不饱穿不暖,眼下老婆孩子都在家里饿着呢,我们也是没办法。”

和政公主叹道:“是啊!这皇帝的确做得不太好。不过,不知诸位好汉想过没有,这也不能全怪他呀!诸位想想,要是你们平时过得好好的,家里却突然冲进了强盗,你们是任其宰割呢,还是明知打不过也要打,不肯白白等死呢?”

劫匪中有那种性格冲动的当即举起武器嚷道:“当然是打他个狗日的!”

和政公主笑着又问:“如果你一无所有呢,还会坚持打吗?”

“那是当然,谁会白白等死啊!反正老子啥都没有,就剩下这条命了,干脆跟他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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