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太太在张府用完了午膳后就携着罗静怡跟众人一一告辞。
张老夫人送走娘家侄媳妇后，松散了下身子，立刻吩咐身边的积年老妇人给姜老封君祖孙二人伺候至客房，才在卧室内歇息。
姜五玉目前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闭了眼立刻安然进入梦乡。
仆妇们向张老夫人禀告的时候，立在一旁张大太太笑道：“这小妮子性子好，看身子也是个健壮的，有些流言真是当不得真”。
张老夫人笑笑点了点头，对张大太太等人吩咐道：“晚膳你们就在自己院子里用，你们一群小辈围着我们两个老的到耍不开”。
张大太太笑着应了喏，随即轻手轻脚出了张老夫人的院子。
张大爷张隽清看着自己妻子进来立刻迎了上去，握住张大太太的手脉脉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张大太太嗔怪了一声：“你不是一样辛苦”。
张隽清扶着妻子坐下，捧了杯茶递给她，“这姜老封君是母亲的挚交好友，母亲没有姐妹，一直都把姜老封君当亲妹妹看待。自打十年前老安平侯去了，姜老封君丁忧又顺势致仕，姜老封君独身去了南边经营商务，直到她侄孙女出生才低调回京，这么多年深居简出，头一回出来走动，母亲自然开心不已”。
张太太接口到：“这姜老封君当年也不过在礼部任个从四品的官职，虽说殿上女官少了些，远的不说，几千几百年过去，女官就算任了封疆大吏也不是绝无仅有，就近的来说咱们大景二品、三品女官也出了那么几位，我年幼的时候娘亲就对这老封君赞不绝口，现在公公婆婆对她也颇为敬重，相公快跟我说说这姜老封君的功绩，也别让我浅薄了去”。
得了封号的公主就记为一品，所以一品女官台面上是比二三品还多，含金量在百姓中自然也少了许多。
张隽清看着妻子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些，你可知姜老封君两榜进士出身？”
张太太气道：“我能连这个都不知晓？再不济我也晓得，这朝堂上除了宗室贵女举人就可派官，哪个女子不是两榜进士出身？”
张隽清笑着安抚张大太太：“莫急莫急，听我说完，你可知这姜老封君其实是探花出身？”
张大太太愣了一愣，由于大家都懂的原因，现下进士取榜一直颇有偏颇，女子得中数量大大少于男子，满朝女官也没有一位出自民间，虽说有民女能入了内官，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皇家后院的管事而已。
自大景现下开国二百年来还没一个女子进入三甲，非不能也，实不予也。这姜老封君要真是得了探花，得了天下人的敬重到也不奇怪，可这么多年，只听有人提姜老封君是进士，却无一人提姜老封君高中探花的事迹。
张隽清待张大太太思索之后才慢慢开口：“你可知柳若愚这个人物？”
张大太太又气道：“不是谈姜老封君么，怎么又扯了不相干的人来”。
张隽清摆出一副秘密神情：“这柳若愚就是姜老封君同科的状元，也是姜老封君和我父亲母亲的同窗，而且他是江南柳家的正房嫡子”。
张大太太若有所思，自己相公口中的江南柳家自然不是一般的豪强任务，怕是那个世代以来出了不实权人物的柳家，别提大景开国的柳首辅，就到现在叶阁老叶首辅的老婆也出身柳家。
若是三十年前的状元，到现在前程不可限量，怎么从未听说过哪位大员是这个名字？
张隽清看着张大太太疑惑的神情继续说道：“这个柳若愚当年和姜老封君在书院里都是当期的拔尖人物，你看父亲总得意自己的琢玉技艺了得，是因为当时除了父亲能在这上面压他们二人一头，整个书院无人能去他们的风头！”
张大太太听得入神不由继续催促道：“然后呢”。
张隽清喝了口茶悠然说道：“书院传承这么多年，种种比试多如繁星，偏偏他二人不是你夺了魁就是她摘了首，两人一直旗鼓相当，于是可以说当年的士子们都等着看他二人谁能夺了状元，更有好事者方言出来若是两人不同科大比就是有猫腻！”
张大太太陷入一片深思，自己娘家远在云州，可那么多年来娘亲都时有提起姜老封君，可见当时这事件有多轰动。
张隽清叹了口气继续道：“放了榜出来，不意外，柳若愚得了状元，姜老封君只得了个探花，
可姜老封君声名远播，被一干人等视为状元的不二之才，特别在众女士子心中更是才学力压天下男子，于是当年京中掀起要查卷的风浪”。
“柳若愚这个人自小狂浪放达，谁都不曾放在过眼里，当下就豪迈放言‘愿同天下士子共查卷’。”
张大太太心想，当局自然不肯的，就算查了以后证明柳若愚是当之无愧的状元，可官威又摆在哪里？要是查了卷后一干人等认为是姜老封君才华更胜那岂不是牵扯到更深的地方。
张隽清继续道：“这柳若愚从来是眼高于顶，当局不给说法，就自己写了当时的答卷，领着一帮拥趸贴在书院大门口，凡看过之人无不心悦诚服”。
张大太太一惊：“那姜老封君的文章果然不如他？”
张隽清大大吁了口气道：“当年姜老封君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无论外面叫的天都翻了也不应和，不说自己败了也不把卷子拿出来做比。一帮女士子和姜老封君的拥护者被打击的无法还口，对姜老封君也越发不满，当年我母亲也曾在姜老封君门外叫过‘为女子也该行大丈夫事！输也要有有输的气量！”
张大太太心里莫名有些酸涩，这老封君算的上大景女子中的翘首，想必自尊极强，视自己如亲妹的人都以为自己输不起…..这煎熬不可想象。
张隽清清了清嗓子沉沉说道：“本来这事到现在也就算了，大家都认为姜老封君气量狭小，输不得，就连前程恐怕都没了，谁料那柳若愚却说，姜老封君虽然才华麻麻地，但品行高洁，为人风光霁月，绝不会输不起，他定会给众人一个说法”。
张大太太拿着杯子的手突然有些不稳，三十年过去了，众长辈对姜老封君的推崇不是假的，姜老封君也在从四品就止了步，难道？张大太太心里蔓延出一股戚戚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