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邻国的城堡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穿着鲜艳舞裙的公主们走上大理石台阶，进入城堡，她们是受邀参加王子的舞会的，王子是一个英俊白净的美男子，追求他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没到晚宴的时间，城堡里尽是满园春色，美丽的女子往来其间，只为了让那一个人注视自己一眼，据说王子婚娶之后，老国王就会退位，这位王子就会登基，即便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这也是各国难以割舍的选择。
舞池里群聚着美丽的少女想要与王子共舞，王子有些尴尬，也难以推脱。他的母后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出来，交代事情：“听着，威廉，我们王族的今后都将交给你，你要抓住机会，为王国选出一位优秀的女主人来。明白吗？”
威廉痴痴地点了点头，然后装作热情的回到舞池。这场狂欢，是他一个人的孤单。
骏马的嘶鸣搅破了舞池了美妙的圆舞曲，是一辆马车，黑色的马车来了。白雪身穿着美丽的丧服走上台阶，用一种冰冷而魅惑的气息对抗着城堡里的脂粉气，她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就像一只住在黑色城堡里的吸血鬼，但那种颓废的美感让人难以转移视线。齐格非跟在他身后，穿着青黑色的燕尾礼服，以仆从的身份跟随着白雪。
“你是谁？他们邀请你了吗？”一个身体微胖的公主大声说道。
“我是邻国的公主，抱歉来迟了。”她语气轻柔，身体微倾，向所有人行礼。
“是吗？我可没听说邻国有什么公主，他们的国王不是奎尔蒂殿下吗，我听坊间消息，他可是一个性无能啊，哈哈哈！”
“我并不是他的女儿，我是前国王的女儿。”她低着头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
“那你就更没有资格来了，你已经不是公主了。”许多少女一起起哄，想把这个不速之客赶出去。
“还有你穿着丧服，这么晦气，你也敢来，这里是王室城堡不是殡仪馆！”
“万分抱歉，我母亲刚刚去世了，而我又仰慕这里英俊的王子已久，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所以不得已穿着这样的衣服来了。”她深深地鞠躬，双眼里是任谁看了都会低眉同情的可怜眼神，当然除了这些城堡里的女人。
王后走了出来，对着白雪微皱眉头，白雪立刻低下头去，“抬起头来我看看。”
白雪抬起头，未施粉黛的脸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模样倒是清秀的，可这打扮……”王后也叹了一句。
白雪让齐格非走上前，“既然无缘舞会，那么请允许我，送上我对王子和王后的诚挚敬意。”齐格非捧着装饰美丽的盒子走上前，走到王子和王后跟前。“这是精心为王子和王后准备的礼物，请笑纳。”齐格非用他低沉而有魅力的声音说到。
“还是请留下吧，请尽情享用我们的晚宴。”王子迟疑着说道。
场上一片嘘声，王后也说：“我和你的继母是很要好的朋友，请自便吧，玩得开心。”
白雪抿起嘴笑了，谢过王后和王子，就进了城堡。
“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威廉走近她，伸出手诚挚地邀请。
“乐意至极。”白雪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温柔敦厚。
舞池之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的身影，威廉身穿的是白色的礼服，而白雪身穿漆黑的丧服，那种神秘的气息，让所有人都无法靠近。就如同是纯洁的恶魔，和冷艳的天使。
白雪凑到威廉耳边，轻声说道：“我能让你如愿。”威廉看了她一眼，低头默许。
白雪如愿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年轻的王后，威廉是一个胆小而又怕事的人，索性把所有的国家事务都甩给了白雪。
“齐格非，你明天回一下森林里的小屋吧，我有件事要你完成。”白雪说。
“是什么呢？”
“如果有人来，不管是谁，杀掉，把尸首扔到邻国去。”
齐格非点点头，白雪这样做很可能是要挑起两国争端，邻国本来就经常在边境问题上打马虎眼，如果这时一个身份高贵的人死在了邻国，那么，白雪就有正当理由发兵讨伐。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亲爱的，我在舞会的时候说过，会让你如愿的，对吧。”
正在喝红酒的威廉差点喷出来，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看着她：“这是真的吗？”
“明天，我让马车夫送你去，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虽然我一直带在身边，但你也没办法接近他，对吧。”没有人看见白雪的笑容此时有多么的鬼魅。
清晨，阳光熹微，白雪拉开窗帘，马车夫一大早就带着威廉出去了。白雪嘴角浮现一个冷笑。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等我清除掉这个人之后。
威廉坐在马车里惴惴不安，还有些兴奋。他并不喜欢女人，甚至是厌恶，憎恨，在他小的时候，他曾看见过自己的母后为了夺取宠爱，遣人杀死国王宠妃的事，从此便对女人的心肠感到一种莫名的怀疑与恐惧。他对白雪的感觉要比这好些，也许是因为她看穿了自己的缘故。那个叫齐格非的侍从给了他难以磨灭的记忆，让他在心里承认了自己对男性的爱。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明明和自己所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驰，他本应该爱上一个美丽的公主，或是名门望族的小姐，现在却对这样一个人动了感情，这是不正常的啊。
白雪告诉他：“你完全可以按照你的心意走，这绝不是不正常，这个世界本身就有病，你又能说什么是正常的吗。”
她理解自己，化解了自己的排斥感，但他终归不爱她，他们的婚嫁只是一种契约关系而已，尽管威廉并不知道白雪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马车很快就到了，马车夫白雪已经提前打点好了，在离开那座小屋之后就会被杀，尸首依旧抛在邻国。威廉走进小屋，他看惯了雕梁玉砌，金碧辉煌，却对这小小的屋子着了迷，这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甚至还有他的气味，他尽力地呼吸着，好像要把那个人的所有容纳进自己的身体里，好像他只要站在这里，就感觉自己在那个人的怀抱里。齐格非，这就是我对你的爱，不够坚定，不够果敢，但我想要把这份爱交给你，无论你是否接受，也许这是我一生唯一一件我能够左右的事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他的心跳也渐渐加速，这是一份何其诡异的爱，但它这么真真切切地存在着，无法否认。
“吱呀——”门打开了，齐格非一惊，他从未想到自己要杀的居然是这个国家的王子，白雪这一把玩的太大了，但齐格非没有犹豫，准备从口袋里掏出匕首了。突然，威廉上前抱住了他，让齐格非措手不及。
“王子殿下，你这是！”齐格非无法想像，王子是精神错乱了吗。
“齐格非，我想，我也许是，喜欢上你了。”威廉说话断断续续，脸也红了起来，在他那英俊的脸上尤为明显。
齐格非吓到了，“殿下，请松手好吗？”
威廉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几步，“嗯，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对你说这句话而已。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是我第一次下定决心去做一件我没有勇气做的事情。抱歉，如果让你感到烦心的话就忘了吧。”
齐格非没用勇气下手，威廉用一种几乎与他对等甚至更为卑下的语气向他告白，他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这样在一个人的记忆中留下印记，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关心他的人屈指可数，他没有感到恶心，厌恶，在那一瞬间，他感到的是一种温暖，来自不朽的事物。
“殿下，和我说说你的生活吧。最后一次了。”
“如果你想听，我会讲我的故事，等我组织一下语言。呃，平民百姓一定会觉得成为一个王子或许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之一了吧，但我觉得我的生活并不美好，只有亲身体验过，才会知道每种身份的人其实都有自己的烦恼，我的生活是被规划好的，我的人生甚至都有完美的先例可循，而那些神像是我所无法超越的，被金钱和权势的力量掩盖起来的，是我生活的压力，我需要成为一个王室所要求的绅士，我需要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我要学着处理国家的政务，背负在我身上的不只只是一个两个人的希望，而是一个国家的存续，一个家族的荣耀，人活在历史里，就必须接受后人的评判，如果可以我也愿意选择更加自由的生活，但社会的舆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在公众面前的人，即便是在宫墙之内的丑闻，也会在第二天传遍大街小巷，成为笑柄。多么好笑啊，人类所创造的所有事物，都在限制自己的自由，无论是道德，法律，制度，历史，就连眼睛、口舌和思想有时都会将一个人推向死亡，人自诩高级，却依旧需要吃喝拉撒，有缺陷，有暴力，这些来自动物的本能是人想要丢弃，却又无法摆脱的事物。所以我宁愿世界倒退到过去，人类都不复存在，那是最完美的世界。”本来齐格非只是让自己说说生活，却已经离题万里了，“抱歉，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没关系，我觉得你和她很像。”
“你是说白雪吗？”
“她曾经和我说过，她小的时候她的生母希望她成为最好的人，希望她美丽的活着，那时的她希望逃避自己的这种宿命，她希望自由地活着，被许许多多的人记在心里，但却不是那种深深的烙印，而是那种像花香一样的痕迹，平淡无奇，却是最值得回味的，后来她又陷入了追寻，人的生命是这么短暂，却不能属于自己，要被许许多多的事物，许许多多的人牵绊，她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所以她选择躲在了森林里，逃避王室里的权力斗争，逃避生命的不可承受的责任，逃避看着所有自己所爱的人离开自己的宿命。”
“那你说我们哪里像呢？”
“都是看得穿的人，都是背叛者。只是她比你更加有勇气。”
“我身不由己，仅此而已。谢谢你能来，我喜欢你。”威廉在齐格非脸颊上吻了一下，就像一个羞怯的小姑娘。
“我还是说实话吧，我这次来，其实是来杀你的。”齐格非拿出了腰间的匕首，晃了晃。
“白雪要你这么做的吧。我大概也知道了，她是希望复仇的，女王不过是一个契机。所以，下手吧，我无法知道这一切的答案，但这能让你活下去，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能让你活下去的一切。”
“谢谢配合。”齐格非一刀插进威廉的太阳穴，这会让大脑迅速死亡，“对不起，还是会疼的，你不用再承受你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了，谢谢你的告白，让我知道即便我走在黑夜中，也会有人用非恶意的目光注视着我。”
威廉嘴角上扬，闭上了双眼。
齐格非把现场收拾好，等待着夜晚的降临。他穿上黑色的风衣，抱起威廉的尸体，在森林中飞快地行走，威廉的脸变得很苍白，一层皮贴着骨骼。他在邻国的大街小巷穿梭，最后到达了白雪曾居住过的宫殿。
“就在这里吧。”齐格非在月光之下将威廉分尸，将四肢先切下，手切成两段，腿切成三段，用牛皮纸包裹好，系上漂亮的丝带。齐格非将脏器掏空，将头颅砍下。再把躯干包起来，只剩下一颗头颅，用来辨识他的身份。殿下，你是这月光下最美好最纯洁的事物了，所有人会同情你，然后忘记你，不会有人议论你的是非，你也不必再接受那你不愿承受的命运了。
做完这一切，齐格非浑身都是血，他换过衣服之后就回到白雪身边向她复命。
“对不起。”白雪说，“我利用了你，我以前就大概知道，所以利用了这一点，抱歉。”
“没关系的。”
“谢谢你。”白雪踮起脚，吻了他。
弦月清亮，映照着一切不可被知道的事情。
威廉的尸体碎块很快被发现，腐臭的碎块用丝线吊在城堡的大门上，尸体碎块上淋满了恶臭的深紫色的恶龙血液，插满了银色的刀叉，头颅上挂着一枚王族印记，奎尔蒂的王妃被吓坏了，精明的奎尔蒂认出了尸体，本想将尸体私下销毁，没想到边境上的侦查反馈的消息说邻国已经知道了威廉的死讯，便立刻发函撇清关系。
白雪去见前任国王，商议是否出兵讨伐，“陛下，奎尔蒂领导下的王国，近几年来一直侵犯我国边境，在威廉登基后更是变本加厉，此次事件，我们不能容忍了。”白雪穿着丧服，面容憔悴，声嘶力竭，但语气依旧十分克制。
前任国王悲愤异常，允许了白雪出兵的请求。
呵，这一切，我失去的一切，我都将得到。首先，那些夺走我栖身之所，夺走我星辰光芒的人，我会将你们摧毁殆尽，用刀锯将你们切成碎片，淋上魔龙的恶臭血液，再用纯银的餐具为你们送葬。
“只是，如果要出兵的话，你又要没有时间休息了吧，国内政务还有对外出兵，你支持的住吗？”齐格非问。
“你放心好了，政务我交给亲信的大臣了，人品没有问题，只是战略战术方面，我可能不是太擅长。”白雪一边阅读着大臣的简报，一边回答。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你认识一些猎人吗？”
“从前打过猎的朋友还是有几个的。”
“请你帮我找一些猎人，帮我训练一些有攻击性的动物，或许派的上用场。”
“好的，包在我身上吧。”
白雪站起身来，连续几日的工作弄的她头昏眼花了，邻国的虎视眈眈她何尝是不知道，奎尔蒂这么有野心的人，怕是军队老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罢了，这次怕也是正中了他的下怀。只是，白雪不甘心，想要拼这一回，也许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政治上无人能做到奎尔蒂那样长袖善舞，也是一个心腹大患。
她走到窗前，窗外星辰寥寥，漆黑的云雾遮蔽了天空如同是死亡的预兆。看吧，老天也不帮我，进入了绝境的我，不会再有人站在我的身边了。那怎么办呢？我只有颠覆这个世界，没有人站在我的对面，也没有人站在我的身边，那是最好的结局。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随后一团黑影飞进了白雪的房间，一阵乱窜之后，落在了白雪的手心，那是一只黑色的鸟，羽毛边缘是血红血红的，非常美丽，那只鸟睁开了眼，用一种温和的目光与白雪对视，白雪想到了母后。
“你是母后吗？”白雪轻声问，鸟儿只是站了起来啄啄她的手指，“母后说，她会保护我那她是让你来保护我的吗？”
鸟儿欢快地扑扇翅膀，不知道它想要说什么。白雪叫来侍女，给这只鸟包扎，而当侍女碰到它的那一刻，侍女突然吐血死了，就像中了毒一样。
“我还是太软弱，没能保护好你，如果来生，我想亲自生下你，并且用我一切的力量守护你，即使我变得恶毒，变得无恶不作。”母后的声音在她脑海回响。
变得恶毒，只为守护我一个人。
